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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如果爱情有前提
作者：九月夜
 

文案
我们长大后，却发现，爱情，开始变得不再纯粹，
家庭、收入、健康……
当这一切都成了爱情的前提之后，
秦乔的选择会是怎样？
她，还能等到爱情吗？

阳光学长？劈腿男滚开！再也不见！
温柔的农村男孩？什么？你还要养姐姐一家人？一大家人住一起？
高冷总裁？你是需要爱人？还是仅只需要一个婚姻？

本文现实向。文章开始的学校恋情只是回忆，本文非校园文。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虐恋情深 婚恋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乔 ┃ 配角：陈寒，何翼，林耀辉，刘思明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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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快乐不假，你懂的呀，还有什么会放不下……”刚走出编辑部的大门，秦乔多年没换过的手机铃声在包里响起，伴随着呜呜的手机震动声。
　　时值盛夏，白昼本就长，何况今天秦乔感觉实在难受，估计编辑部里空调温度实在有点低了，一连吹了几个星期，终于有了感冒的症状。秦乔不敢大意，特地请了假提前下班，打算去医院看看，所以一走上人行道，明晃晃的太阳就刺得秦乔眼睛发疼，头也感觉更晕了，热气扑面而来，心脏里闷得有点喘不过气。
　　秦乔拿出手机，想看看是谁的来电，可手机屏幕在阳光下反光得厉害，什么也看不清。秦乔只得估计着大概的滑动接听位置，试了几下才顺利地接通电话，闹腾的铃声终于停止了。
　　“喂……”
　　“乔乔啊！怎么半天不接电话？声音怎么这么轻？又不舒服了？”电话里传来妈妈一连串的问话，和满满的担忧。
　　“哦，妈妈啊，我上班呢，怎么了？”秦乔没有回答妈妈的问话。
　　“是这样，你舅舅单位有个男孩，大学毕业，工作了两三年，年纪和你差不多。所以你舅舅想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后天周六，在你舅舅家，中午时候就过去，好好打扮打扮！”秦妈妈也没有多想，一连串地说起了打电话的目的，语气中掩不住的兴奋。
　　秦乔一听，眉头不由得深深皱了起来，不满地回道：“你怎么又来了！每次都这样！你安排之前不能先跟我商量下吗？每次都这样最后才通知我！把我当什么了！”一阵委屈，秦乔觉得心脏一阵阵抽痛，牵扯得手指尖也跟着疼，她没拿电话的那只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使劲压着，等着那阵疼过去。
　　“我是你妈妈！我难道还会害你不成！你看，你再过两个月就满25岁了，以前的事，该忘记的忘记，该丢掉的丢掉，别让我和你爸成天担心，你身体又这样……”秦妈妈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去还不成吗？你别这样……”秦乔无力地叹口气，每次都这样的流程，这样的对话，也都这样因为秦妈妈的眼泪而败下阵来。秦乔觉得很累，眼前的景物似乎有些重影，她揉了揉眼睛，再次低声对着电话里的秦妈妈问：“你……嗯……或者舅舅……有对人家说过我的病吗？咱可别骗人家。”
　　“……”电话里的秦妈妈沉默了一会，然后急急说道，“暂时还没提，你舅舅的意思是先见见面互相认识，打算继续相处了再说，不然的话，这事还是不要搞得什么人都知道，林医生都说了你这情况对以后生活其实没多大影响，就怕不了解情况的人乱说，对你不好。”秦妈妈的语气沉重下来。
　　“行吧！就听你们的。我上班呢，下班回家再说。”秦乔挂了电话，把手机扔进包里，双手紧紧地握了握拳，摇了摇头，慢慢向街边走去，打了辆出租车直接去了医院。
　　“这次情况还不错，虽然有些感冒，但没有发烧，也没有引起其它的病症，我给你开点药，平时吃的药还是要继续吃，上班带件外套，千万不能再受凉了，真不是开玩笑的！”诊室里头发已经花白但精神矍铄的林医生甩着手里的体温计，严肃地对秦乔交代。
　　秦乔笑着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林医生，我现在身体好了很多了，对吧？以前每个月都得进次医院，现在单位里空调从入夏开始吹到现在，这才第一次感冒，很不错了！”秦乔对这位从她患病以来就一直担任自己主治医生的林医生充满尊敬，而经常性的见面让她可以在这位貌似严肃但其实很慈祥的爷爷一般的医生面前很放松。
　　林医生着实无语：“这也值得炫耀？等我再不用在医院里见到你的那一天，我亲自送朵小红花到你家去！”
　　秦乔笑得开心。
　　秦乔高三那年，有一次，一连阴沉了多日的天气终于放晴，教室外灿烂的阳光勾得这些快要被各种试卷各种复习题掩埋了的同学们心痒难耐，于是集体逃了那节自习课，纷纷跑到操场上“放风”。
　　男同学们占领了篮球场打起了篮球，也没管人数多少，甚至没管划分队伍，就这样乱哄哄地争抢着，笑闹着。有几个个子不够的男同学，和几个女同学在场边当起了啦啦队，吵吵闹闹地喊着“加油”，为球员们不规范的争抢动作、屡投不进的球技大声地笑着。
　　而秦乔当时正迷排球，是中国女排的忠实粉丝，对女排的球员们她能如数家珍。于是自然和一群有着同样爱好的同学们占据了排球场，打起了同样不管人数多少，也不管规则的排球比赛。秦乔的排球打得其实很不错，发球接球基本不会出错，对各种规则也倒背如流，只可惜她身高只能勉强达到160厘米，虽然这个高度在女同学中并不算矮，可是！这个身高，要拦网连球都碰不到！要扣球也做不到！校排球队根本看！不！见！她！生生掐灭了她的排球梦。所以秦乔从不放过能打排球的机会，不能打比赛，和同学们围圈互相垫球都开心。
　　轮到对面发球，球直直冲秦乔飞来，这个球没什么力量，角度位置都很普通，往常秦乔很轻松就能接住，旁边担任二传的同学紧紧盯着秦乔，随时准备出手。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秦乔却低着头呆呆地站着不动，球直接砸到了秦乔身上，秦乔身子一软，晕倒在了地上。
　　同学们惊吓中叫来了老师，老师把她送进了医院。开始以为是准备高考压力过大而导致的低血糖或神经衰弱什么的，可一系列的检查下来，确诊是先天性的心脏病，幸运的是并不严重，如果不是这段时期昏天暗地的备考生活，透支体力过度疲倦，也不会就这么毫无预兆的爆发出来。毕竟秦乔长这么大除了经常性的感冒，也并没有生过什么大病，连医院都很少去。
　　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星期，每天早上睁开眼睛，迎接秦乔的都是一成不变的各种检查、医生的问话、妈妈抹不完的眼泪、爸爸骑着多年没碰的自行车满头大汗送来的一日三餐……这一切都让秦乔感觉压抑，想挣脱开却又无所适从，想跟妈妈说别哭了，看见你的眼泪心里很烦躁，却不敢开口；想告诉爸爸其实医院食堂也挺好吃，却在看见爸爸脸上强撑起的笑容的那一刻差点哽咽住。
　　最终，秦乔什么也没有说，乖乖地配合医生做检查、打针、吃药。当像爷爷一样慈祥的林医生告诉他们，因为病情并不严重，采取保守治疗就可以，以后定期检查、按时吃药，依然可以像以前一样正常生活的时候，秦乔才觉得放松了下来。当终于办完出院手续，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秦乔才觉得真正活了过来。
　　秦乔其实是一个感情有些淡漠的人，从小与父母就不是太亲密。虽然父母很爱她，在她七岁那年秦妈妈意外怀孕生下弟弟秦可后，也从没有忽视过她，反而因为担心她会有失落感而加倍对她好，别家的常用台词——“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在她家从来没有登过场，反而在弟弟懂事以后时刻被灌输“你是男子汉，要保护姐姐”的人生哲学。可是，秦乔却依然感觉自己像是个旁观者一般，每天冷眼看着这个家里发生各种各样、或大或小的事情，看着父母忙忙碌碌上班、做家务、对着自己和弟弟唠唠叨叨，看着弟弟秦可从人见人爱的奶娃娃长成整天缠着父母撒娇耍赖的熊孩子，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似的，把自己和家人，甚至包括这个世界隔离了开来，把自己的感情紧紧禁锢在身体里，也隔绝了其他人给予她的感情。
　　而秦乔一直都在努力掩饰着自己真实的感受，在父母面前扮演努力听话的乖乖女，在弟弟面前扮演耐心亲切的好姐姐，在亲戚们面前扮演温柔热心的好姑娘……她只不过怕被亲人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冷心冷情的人，怕父母发现给予她的爱与接收到来自于她的回应严重的不对等，从而责骂她是白眼狼，怕看到父母伤心失望的样子……
　　而秦乔的扮演似乎很成功，所有人提到她都是交口称赞，父母把她当成了骄傲，弟弟也一直和她感情很好。可是，秦乔却觉得很累，很烦躁，她无数次的在心里骂自己白眼狼、不知好歹，她恨自己对感情的淡漠，她想要给父母和弟弟真实的感情，真实的爱，可是，却不知道怎样突破那个隔膜，怎样表达。而现在，秦乔好像找到了理由。
　　——原来，我的心是坏的啊！
　　——我的心，可以补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保证日更，绝对不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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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第 2 章

　　时隔两个星期重新回到学校的秦乔，获得了众多的关注。
　　原来的秦乔，在学校里其实可以算是个“小透明”，她没有在学校里掩饰自己淡漠的性子，除了几个谈得来的朋友，她几乎不会搭理任何人，除了每次考试后公告栏里的排名榜上从不掉落的名字，她似乎从来没有高调地出现在大家的视线或是话题里。可是，这回一住院，她在学校里突然“出名”了。同学们带着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神情，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偷偷讨论着她的病，讨论着近在眼前的高考是否会给她设置拦路石，唏嘘着她让人嫉妒的年级排名，她就像从天而降的外星人一般，突然就成为了关注的焦点。
　　“乔乔……”陈寒担忧地望着秦乔苍白的脸色有些欲言又止。
　　陈寒，就是秦乔的“那几个谈得来的朋友”之一。她和秦乔是初中时候的同班同学，一头自来卷的小波浪头发，因为每个新任老师都会抓着她，就头发问题问半天，她也得解释半天，初中刚进校时甚至还就此请过家长来学校亲自解释，所以她那自来卷的头发一直都是扎个规规矩矩一丝不苟的辫子，绑得紧紧地，刚好到肩膀。陈寒性格外向，爽朗大方，对谁都自来熟，和谁都能称兄道弟，所以朋友一大堆。不过因为秦乔那冷冷淡淡的性子，她俩却只能算是点头之交。但是，初中时候同班同学考入同一所高中的不少，可是，刚好和秦乔分在同一个班的，却只有陈寒。所以，陈寒迅速地把秦乔视作了“自家人”，迅速地靠近了秦乔的身边，主动和秦乔坐同桌，不管去哪，哪怕上个卫生间，都一定要拉着秦乔一起，从家里带了零食也一定分秦乔一半，体育课跑步时就算自己跑完了也要陪着秦乔继续……而她开朗大方的性格也慢慢感染了秦乔，面对陈寒，秦乔的话总会多一些，脸上的表情也会丰富得多。两年多来，两个人已经算是很好的朋友了。
　　秦乔正努力地补笔记，高三了，请假两周，就像缺席了整个高中课程一样，需要补的笔记堆成高高一摞，要补交的习题列了一长串，还有陈寒帮她收好装订好的各科试卷也要一一做完……秦乔感觉前路一片黑暗。听到陈寒叫自己，秦乔费力地从笔记本中抬起头，眼里一片茫然，飘忽着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怎么了？可千万别说帮我补作业啊……我好不容易才把这个魔鬼打跑……别再来诱惑我……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唉，我不是说这个。”陈寒无奈地拍拍秦乔的肩，“你的病没问题吧？高考填志愿什么的会有影响吗？”
　　秦乔揉了揉太阳穴，对陈寒笑了笑：“医生说情况很好，对以后生活也没什么影响，不过高考志愿肯定有影响的，还好我读的文科，影响会小一些，到时候医生会给我开证明，大概没问题的，放心吧！”
　　陈寒松了口气，大概是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让她为秦乔担忧极了，不过，看秦乔现在的样子，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以外，赶作业补笔记挺拼命，还能拒绝自己送过去的完整答案，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秦乔继续埋头在笔记里，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她对周围的一切都熟视无睹，该上课上课，该做题做题，好像一切都和生病之前没有区别。可是，秦乔知道，还是有东西不一样了的。
　　赵铭成，那个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个子很高，头发理得很短，对谁都是一副大大的笑脸，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上课总是各种小动作，总是被老师抓住，一下课就往篮球场跑，投篮的样子很帅的男孩，自从高二时候文理分班，和秦乔一样选择了文科，分到同一个班开始，上课总是偷偷地看着秦乔，当秦乔回过头，却又慌忙转开眼睛，假装自己看老师看得认真；下课后和同学们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时，眼光会不由自主地飘向依然认真或看书或做题的秦乔；总是抢着帮老师分发作业，其他同学的作业本都是挨个从天上飞到各人面前，而秦乔的，却会专门跑到课桌面前轻轻放下；自习课时会拿上习题册，划出一堆题目，借口不会做，到讲台找老师一题题求解，可眼角余光却总是注意着讲台前方的课桌上秦乔低着的脑袋……
　　敏感的秦乔自然注意到了赵铭成奇怪的举动，也自然知道赵铭成这些举动里的意思。秦乔对这个高高帅帅，清清爽爽的男孩并不讨厌，可也就只是不讨厌而已，再多的，却也没有了，在秦乔心里甚至没有激起任何的波动。
　　不过，时间长了，在赵铭成这一年多来坚持不懈地在秦乔面前刷存在感的努力之下，秦乔也会不由自主地注意到赵铭成，每次考完试会悄悄地在排名榜上找赵铭成的名字，看他的名字在倒数几名中上下挣扎而偷偷皱眉；篮球队有比赛时，以前从不关注的秦乔会默默混在啦啦队中间，却并不跟着其他同学大呼小叫，只是视线却总是落在赵铭成身上，看他干净利落地传球、故意耍帅的夸张投篮姿势；对同学们的打趣，以前是毫不在意，现在却总会偷偷红了脸……
　　可是，自从秦乔从医院回到学校，赵铭成就开始躲着她，上课时不再偷偷看她，偶尔眼光和她相遇，眼里只剩下了闪躲；在教室外远远看到她，会低着头从另一个方向走开；同学们再拿他们打趣，他脸上的笑容会迅速消失，板着脸走掉……
　　秦乔就像个旁观者一样，冷冷地看着在背后或窃窃私语或幸灾乐祸的人，还有，那个变得面目可憎的名叫赵铭成的人。因为一次生病，一个名叫“心脏病”的名词，就被吓跑了吗？是怕被自己这个负担缠上？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吧？什么都还没发生，什么都还不是，就能考虑那么长远，果真是个人才呢！秦乔冷笑，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人，为什么要为他烦恼呢？他以为自己会伤心？会难过？还是会去倒贴？嘁！秦乔被自己的想象力恶心到了。
　　秦乔手里拿着笔，呆呆看着面前摊开的厚厚一叠各科试卷。欠下的试卷太多，实在做不完，怎么办？找陈寒借来抄抄？上节历史课老师又要求背什么来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历史老师那个神人一样，对课本倒背如流，上完一节课都不带翻开课本，内容页数却分毫不差？听说政治老师教完我们这届就要跳槽去电视台了？也是，她那么漂亮，声音又好听，教政治什么的确实很无聊。听说……秦乔表面上面无表情，一贯的冷漠模样，可是，心思却越飘越远，飘啊飘啊的，就飞到了九天之外。
　　而随着几个月后高考的来临，每个人都自顾不暇，这段小小的高中生活插曲更是被所有人遗忘。秦乔如愿考入了本省大学的中文系，开始了新的学习生活，赵铭成这个名字，连同秦乔心底刚刚开始的心动，就像微风拂过的湖面，轻轻荡起了一圈圈涟漪，却因为这微风太过微弱，也消失得太快，这一圈圈的涟漪还没让人看清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而秦乔心底的这片湖面，再次变得平静下来，静得……无声无息，就像没有生命的存在。　

☆、第 3 章

　　舅舅家距离秦乔家不算很远，坐车只需要十多分钟，公交也只有七八站路。周六上午，秦乔到达舅舅家的时候，才刚10点半。
　　舅妈给她开门，还没进门，秦乔就抱怨：“我妈那个急性子，天不亮就把我抓了起来！困死了！一路催催催！结果都走到楼下了，她居然说时间还早！居然要和我爸去市场逛逛！我懒得走路，先上来了。舅妈，给，水果……”秦乔正要把手上拎着的水果袋子塞舅妈手里，眼睛抬起，却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男孩，笑咪咪地望着她，秦乔呆了呆，止住了没说完的话，脸不自觉地红了。
　　男孩相貌普通，不过笑起来脸上却有两个深深的酒窝，显得表情很是生动。他看到秦乔进门，站了起来，眼睛亮了亮。不是很高，秦乔暗暗比较了下对方的身高，大概只比自己高半个头，不过身材偏瘦，穿着样式简单的衬衣，休闲裤，看起来倒是很清爽干净。头发理得很短，露着额头，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水，亮晶晶的，这个时间，气温并不高，感觉并不热，他应该是紧张吧，秦乔想。
　　“不好意思，昨天王叔要我早点来，所以……”男孩有些尴尬，眼睛不自觉地看向秦乔的舅舅。
　　舅舅拉过秦乔，热情地当起了红娘：“乔乔，这是我单位上的小林，林耀辉，小林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在单位上表现很不错，我很喜欢他，所以我就想要介绍你们认识。小林啊，这就是我家乔乔，秦乔，你看，我没骗你吧？乔乔漂亮吧？我认识的人提起我家乔乔谁不称赞？你们年龄差不多，大家认识认识，年轻人嘛，多出门玩玩，别天天闷家里……”舅舅和秦妈妈确实是亲姐弟，一样的话唠，一样的说起话来就停不住，秦乔实在尴尬，可手臂被舅舅拉着，也不好挣开。
　　舅妈及时过来解围：“王家亦！少说几句！让年轻人自己去交流。这鱼还活蹦乱跳的，你来帮我弄鱼，我不敢下手。”边说边把正说得高兴的舅舅拉进了厨房。
　　舅舅舅妈走开后，客厅里就只剩下秦乔和林耀辉两人，一下子静了下来。秦乔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拿了茶壶，走到饮水机前加水，给林耀辉茶杯里续上茶水，再拿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慢慢喝着。
　　“谢谢。”林耀辉轻声说，亮亮的眼睛望着秦乔。因为怕热，秦乔把头发高高挽在脑后，只剩短短的几缕从耳旁垂下。因为秦妈妈说她脸色太苍白，怕吓到人，所以出门前秦乔在腮边扫了层薄薄的腮红，倒是显得皮肤白里透红，整个人也多了几分生气，手中茶杯里淡淡的水汽飘散，秦乔清冷的表情在林耀辉眼里多了一层朦胧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走近她，想像这漂亮的脸上笑起来会是怎样的让人惊艳。
　　“王叔说你在编辑部里上班，工作应该不辛苦吧？”林耀辉寻找话题。
　　“嗯，平时还好，事情不多，就是每月发刊前后要忙几天。”秦乔放下茶杯，看着林耀辉回答，只是看见他望向自己的眼神，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秦乔实在很烦这种事情，在她看来，一个人的生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不用去做永远也做不完的家务，不用像妈妈一样，在日复一日的家务劳动中变得越来越唠叨，抓着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啰嗦个没完；不用去面对另一个人，本来陌生的人，非要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忍受彼此的缺点，本来就不多的耐心被生活消磨得一干二净；不用去面对另一个家庭，不是都说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吗？自己也不是会讨好人的性格，只怕会把人家上下全得罪光吧！更何况，自己的身体条件，虽说林医生说过可以过正常的生活，可毕竟还是不一样的吧？再说了，结婚就要面对孩子的问题，先不考虑自己的身体能不能顺利怀孕生孩子，就单说这孩子，真是烦人，秦乔从小就是一个冷情的人，喜静，怕烦，有些洁癖，所以，对于小孩这种动不动大吵大闹，哭哭啼啼，鼻涕眼泪乱抹的生物，她实在是唯恐躲之不及，她实在不愿意接受自己的生活就这样变得乱七八糟。对秦乔来说，最无用的句式就是“等你以后……”比如，等你以后当了妈妈、等你以后老了……秦乔冷静地想，自己都25岁了，成年人了，兴趣、爱好、性格、缺点，甚至某些心理缺陷，都已经定型，内心对于一件事物、一个人的接受与否不是简单的用“等你以后怎样怎样”就可以改变的，如果为了旁人的要求而硬逼着去接受，去改变，身边的人满足了，可是自己呢？会开心吗？会幸福吗？会对以后的生活继续抱有希望吗？这样的日子能过得下去吗？
　　秦乔沉入了自己的思绪里，越想越悲观，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所在，旁边林耀辉好像在说什么，可秦乔什么也没听到，直到秦妈妈和秦爸爸两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高兴地和给他们开门的林耀辉打招呼，兴奋地和从厨房里迎出来的舅舅舅妈讨论买回来的菜应该做成什么样的菜色，秦乔才恍然清醒过来，她自嘲地摇摇头，对自己的发散性思维相当无奈，看来编辑当久了，想象力也越来越丰富，干脆自己用空闲时间写小说？把想象力变成经济实力？
　　“乔乔！干嘛呢？叫你半天没反应，又发呆了？”秦妈妈倒是很了解自己的女儿，走到秦乔身边拍了拍她的肩。
　　秦乔尴尬地朝秦妈妈摇摇头：“没，你和爸又买什么了？看你们拎那么多东西回来，吃得完吗？”边说边转身朝厨房走去，“舅妈，有我能做的事情吗？我来帮忙。”
　　秦妈妈挥挥手：“厨房里不用你帮忙，这么多人也挤不下，你好好陪小林说说话就行，别老发呆，没礼貌！”秦妈妈转身进了厨房，坐在正剥着豆子的舅妈旁边，也拿了豆子边剥边家长里短地聊天。
　　秦乔听她们提起了王瑞，便顺口插话：“对了，这个暑假没见王瑞回来啊？他下学期大四了吧？”王瑞是舅舅的儿子，在首都读大学，小时候不知道怎么的，他总是喜欢跟着自己，走到哪跟到哪，让自己烦不胜烦，可看在舅舅舅妈面上又说不得，后来终于等到秦可长大了些，秦乔便把秦可扔给了他，于是就变成了他走到哪秦可跟到哪，秦乔的世界总算安静了，不过也因此，王瑞和秦乔姐弟俩的关系很不错。
　　“是，他这个暑假找了个单位实习，所以没回来，唉，看他那样子，毕业了估计也不会回来了，毕竟首都对年轻人的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大。算了，我和你舅妈也想开了，他有他的理想，咱们不能拖他后腿，以后等他工作安定下来，我们还可以去看他，反正也不远，当旅游了。”舅舅叹着气回答，不过话里却是掩饰不住的自豪感。
　　秦乔点点头，赞同地说：“王瑞学的计算机，确实在首都的发展前景要好得多，我们这小城市在这方面还是有些落后，工作机会少多了。”
　　接着这个话题，林耀辉倒是和舅舅、秦爸爸聊得热火朝天，从计算机聊到首都的景点，再到雾霾，再到全国各地的旅游热点、国家政策、西部开发……
　　秦乔悄悄松了口气，再让她单独面对林耀辉，第一次见面的人，实在是找不到话题来聊，互相都不了解，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经常做什么，甚至不知道他在舅舅单位里是做什么的，舅舅在电力公司工作，那他呢？收电费的？翻山越岭架电线线路的？城里的电路维修？一接到抢险电话就飞奔现场？秦乔觉得自己的发散思维已经收不回来了。
　　秦乔拿过电视机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按着频道，心思却根本没在节目上，思维又开始发散起来。对方和自己聊天其实也很头疼吧？秦乔好心地为林耀辉考虑起来。自己喜欢什么呢？化妆品？衣服？电影？美食？旅游？动漫？秦乔在心里列了一长串她能想到的当下年轻女孩们感兴趣的内容，可是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兴趣！完全不了解！如果照着这个来聊天，完全接不下话题！自己实在是有些无趣吧？自己平时都怎么过的呢？上班、看书、发呆……好像没了……
　　秦乔顿时有些丧气。她想，过段时间找主编批公休假吧，找个安静的地方去旅游一次，往年的公休假自己从没休过，主编也没给自己发加班费，真是亏。等下打电话问问陈寒要不要一起去，不过估计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不会去的，自从她找了个男朋友，自己是越来越见不到她了。
　　秦乔的胡思乱想被来叫吃饭的舅妈打断。午饭后，再坐了一会，林耀辉起身告辞，走之前，他亮亮的眼睛看着秦乔，想说什么，犹豫了下，却只是笑笑，然后和所有人一一告别。

☆、第 4 章

　　林耀辉走后，秦妈妈激动地拉着秦乔连声问：“怎么样？怎么样？我觉得这小伙子不错，长得精神，又有礼貌，看起来脾气也不错，瑞儿妈，你说呢？”秦妈妈转头看向舅妈。
　　舅妈笑咪咪地回答：“小林人不错，在单位上人缘也挺好，好像是技术员吧？是吧？”舅妈问舅舅。
　　舅舅端起茶杯喝口茶，笑着点头：“他算是我徒弟，大学毕业一进单位就跟着我，挺有上进心的，踏实、勤快，单位上好多家里有女儿的同事都盯上他了，所以我赶快先给你们带回来看看，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不过，他家里是农村的，听说父亲早就过世了，只有母亲和一个姐姐留在农村，不知道他姐姐结婚了没。”
　　秦妈妈脸上的笑淡了些：“农村的倒是没关系，就怕他家里负担重，我们倒不是嫌弃，主要是因为乔乔身体不好，她这病又断不了药，三天两头的进医院，本来负担就不轻，再加上他家，那以后两个人过日子怎么办？我们就算可以贴补，可也不是事啊！”
　　秦乔叹口气：“妈，你想得太远了，再给你点时间，你是不是连你外孙在哪个小学读书都想好了？”
　　秦妈妈笑着拍了秦乔一下：“你就知道笑话你妈!”舅妈在旁边跟着笑。
　　秦乔端起面前的茶杯，茶已经冷了。虽然大热天里冷茶喝起来挺解暑的，可秦乔喝茶却只喝热茶，有些烫的更好，可饮料或果汁之类她又是常温的不喝，只喝冰冻或加冰的，哪怕是冬天。秦乔懒得去饮水机处添热水，所以又把手中的茶杯放下了，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才轻声说：“所以，我的意思是，尽快把我的情况告诉他，让他明明白白地知道以后要面对的情况，明明白白地想清楚愿不愿意和我继续，否则以后说起来人家会觉得我们骗了他，我可不想当个坏人。”秦乔想了想，又继续说：“如果舅舅舅妈你们觉得不好说，那你们把他电话给我，我自己跟他说，嗯……下周吧，找个时间，明天不行，太急了，万一他本来就打算周一上班跟舅舅说他看不上我呢？是吧？那多尴尬。”
　　秦妈妈默默拿过茶几上的茶壶和秦乔的茶杯，先进厨房把茶壶和茶杯里的冷茶倒进水池，再从饮水机里接上热水，先把茶杯放在秦乔面前，给她倒上一杯，才依次给其他人的茶杯里都续上热茶。
　　秦爸爸的眼睛一直跟着秦妈妈的身影转，直到秦妈妈在他身边坐下，他才安抚地拍了拍秦妈妈的手，同样轻声说：“那就这样，瑞儿他爸，你周一上班去问下小林的意思，如果他对咱乔乔还算满意，愿意继续交往试试的话，你……就把乔乔情况告诉他吧，说详细点。乔乔，”秦爸爸转过头望着秦乔，“让你舅舅说吧，你别出面了，你舅舅跟他关系近，有什么话说起来也方便。瑞儿他妈，你帮忙打听下他家里的情况，瑞儿他爸一个大男人去打听这些也不大方便。不过，如果他对乔乔没意思，那什么都不用做了。”
　　“没问题，就照哥你说的做。”舅舅点点头，爽快地答应了。
　　秦乔端起秦妈妈给她重新倒的热茶，小口地喝着，没有出声。
　　几个人又说了些家长里短，秦乔一家就告辞回家了。回到家，一大早就跑出门去和同学疯玩的秦可还没回来，秦乔打开空调、关好所有房间的门，才在沙发上坐下大大地喘了口气。
　　“热死了！乔乔，你小心感冒！空调温度设定的几度？调高点，别跟秦可一样，那空调吹得跟冬天的北风一样，冻死人！好像电费我们不用给似的！这个秦可，这大热天的跑出去打什么球！中暑了才活该！……哎，我说老秦，你就不能先去冲个澡吗？一身臭汗就往沙发上躺，脏不脏啊？身上裹着又湿又臭的衣服也不难受？快去快去！洗澡去！衣服换下来给我！等下我连着洗衣机里的一起洗了！哎，老秦，早上让你浇花你浇了没？怎么这些花的叶子全蔫了……”秦妈妈一回到家，原形毕露，在外人前端着的温柔架子全被扔到九天之外，她像个女王一样巡视着她的领地，在她现在的两个臣民——秦爸爸和秦乔面前展示着她的绝对领导权，对第三个臣民——秦可的不在场表示非常的不满。
　　秦爸爸无奈地起身，去卫生间里洗澡。
　　秦乔懒得动，虽然一身的汗实在难受，可她就是不想动，她懒洋洋地斜靠在沙发上，两只脚搭在茶几上，拖鞋东一只西一只地扔在地上。天气实在太热，空调出风口处吹出的冷气带着一股股的白色雾气，瞬间就消散了，房间里的温度倒是很快降低下来。
　　巡视领地的女王又从阳台巡视进了客厅，皱着眉走到柜式空调前眯着眼仔细看了看设定的温度，抬起手指在温度键上戳了两下，满意地转过身，却在看见秦乔时又再次皱起了眉：“脚放下去！像什么样子！你也洗澡去！换下来的衣服自己洗！快去！等下一身汗再吹了空调，冷下来容易感冒，换洗的衣服拿好，别像你爸一样，什么事都不管，甩手掌柜一个，看吧，换洗的衣服肯定又没拿，我给他拿衣服去，什么人嘛，总是拿找不到、不知道、忘了当借口……”秦妈妈往卧室里走去，声音慢慢的远了。
　　“快乐不假，你懂的呀，还有什么会放不下……”秦乔正要起身回房间洗澡，包里的手机唱了起来，秦乔在心里跟着手机铃声哼歌，抓过扔在沙发上的包掏出手机。
　　“乔乔！怎么样？怎么样？快给我说说！”电话刚接通，陈寒激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炸得秦乔把手机离耳朵远了些。
　　“你啊！真是八卦！早知道不跟你说了！”秦乔取笑道。昨天陈寒给她打电话聊天，她顺口提了提今天去舅舅家“相亲”的事，结果陈寒就挂心了，今天回到家没多久电话就追了来，估计她那八卦之心从昨天就开始燃烧了。
　　“哎！八卦就八卦！满足下小的八卦之心呗！”陈寒借坡上驴，“从去年开始，你妈妈找各种借口让你相亲好几次了，都是见一面就被你给推了，这次你说是在你舅舅家见面，我估计有戏！”
　　“为什么？”秦乔顺口问，却并没带上好奇，陈寒的各种“推理”，以她对陈寒的了解，听听就成。
　　“感觉呗！你表弟王瑞可是校草啊！啧啧！看惯了自己儿子那样的帅哥，普通的人很难有能入眼的了吧？所以能让你舅舅带回家给你介绍的，能差了么？”
　　果然！陈寒这个八卦加颜控女的“推理”果真是听听就成，秦乔被逗得哈哈笑：“得了！小心让高杰那个醋坛子听见你夸别的男人帅，有你头疼的！”高杰是陈寒的男朋友，大学学长，陈寒进大学没多久在迎新晚会上认识他，当时陈寒是历史系大一的新生，而他是法学系研一新生，结果就被他给盯上了，追了好长时间。不过两人确定关系后感情一直很好，但是也许就因为他追陈寒追得辛苦，所以醋劲不是一般的大，搞得陈寒很是头疼，不过秦乔坚定地认为陈寒所谓的“头疼”不过是变相的秀恩爱罢了，所以没少鄙视她。
　　“什么别的男人啊？王瑞是你表弟，不也等于是我表弟嘛！像秦可一样，也是我弟呀！快别转移话题了！快说说怎么样？帅不？”
　　秦乔拿陈寒的厚脸皮实在没办法，笑着回答：“帅倒是谈不上，比你家高杰差远了，不过看起来倒是顺眼，至于脾气性格什么的，现在看来还不错，但因为才见一次，所以也不能确定，舅舅虽然一直在夸，不过他自己的徒弟，自然怎么看怎么好，所以他的意见听听就行。现在我家里的意思是等星期一上班舅舅问过他的意思后再说。反正不管怎么样，还是得让他知道我的身体情况才能谈下一步，这个，决定权在他那里。”秦乔说到最后，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声音不由得低沉了下来。
　　陈寒听出了秦乔声音里情绪的变化，激动的心情一下子跟着低落了下来：“也是，不过你的情况也不严重啊，只是听起来吓人而已，不然王阿姨哪能天天给你张罗相亲啊！”顿了顿，陈寒突然反应过来，“哎，我说乔乔，我听你意思，你对那人挺满意啊？不然依你以前，见完了直接就推了，哪里还能来一句‘决定权在他那里’啊！是不是啊？老实交代啊！”
　　秦乔在心里鄙视了下陈寒的敏感，敷衍道：“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才回来，一身的汗，难受死了，我洗澡去！哪天一起吃饭啊！拜拜！”不等陈寒回答，直接挂了电话。陈寒在电话那头对着嘟嘟响的电话气得呲牙。　

☆、第 5 章

　　秦乔把手机放茶几上，继续躺沙发上，盯着客厅的吊灯发呆。
　　她想，对林耀辉，自己应该算是满意的吧。就像陈寒说的，之前秦妈妈安排了好几次相亲，都是见一面就没了后文。刚开始，是她对于秦妈妈这种每次都是直接和对方约好了时间地点，才通知她到时候一定要去的霸道行为的不满，每次她都是为了不能驳了妈妈的面子而不得不出席，再加上那时候的她还没有从深陷的过去中走出来，心里的抗拒自然就让她看那些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当然见一次就找各种理由推掉了，哪怕其中有几个人现在回想起来其实还算不错。
　　慢慢地，习惯了秦妈妈屡说不改的行事作风，看多了父母看着自己担忧的目光，加上也认识到自己平时上班——回家两点一线，很少参加单位同事邀约的各种聚会，除了陈寒，也没有其他很好的朋友，交友圈狭窄，很难有和陌生人相识的机会，这样的情况下，秦妈妈的行为也就能让她理解了，再有安排也少了许多抗拒。只是，后来却没能遇上满意的人，不是自己每次都下意识地拿对方和心里的某个影子做比较，从而怎么看对方都不满意，就是对方听到她的情况后主动消失了。次数一多，让她对秦妈妈安排的相亲活动没有了任何的期待，每次出席都是抱着应付的态度，免得秦妈妈唠叨起来实在让人害怕。
　　直到这次的林耀辉。
　　秦乔回想着在舅舅家见到的林耀辉，想起他额头上亮晶晶的汗珠，想起他笑起来深深的酒窝，想起他望着自己亮亮的眼睛，想起他出门前欲言又止的神情……秦乔想，是的，对林耀辉，她是满意的。秦乔不像陈寒那样的颜控，她觉得对方的长相只要看着顺眼就行了，帅不帅的不重要，她看重的，是对方必须要有精神，有健康的身体，有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强健的体魄，有阳光般的气质，因为自己的病情，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秦乔对于这一点有着近似固执的坚持。而林耀辉，给她的第一印象，算是满足了她的这一要求。
　　可是，他的家庭会是怎样的？秦乔皱了皱眉，想到了舅舅说的话。
　　平时父母的同事、朋友，在给父母介绍相亲对象的时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劝自己不要太挑，说以自己的这个条件，能有看上自己，不介意自己的病情的就不错了，哪还能任性地东挑西拣？这些话很是让父母生气，秦乔虽然表面上不计较，也常劝着父母别去理会，可是，自己在心里还是很介意的。怎么能不挑呢？秦乔冷笑。
　　说长相，自己又不差，走到哪里也不会有人说自己丑，那怎么就不能要求对方长得顺眼，看得过去？要是陈寒，不帅的滚远点那才过分，自己要求很低了好不好！
　　说工作，自己工作稳定，虽说工资不高，可是轻松，不忙碌，几乎不加班，很适合自己的身体条件，以后多花精力在照顾家庭上自己也是愿意的，所以为什么不能要求对方工作好，有上进心，有前途？
　　说身体条件，确实，这是自己不能回避的缺陷，也就因此，所以才要求对方一定要身体健康，身体上绝对不能有任何毛病，绝对不能和自己一样的是个病秧子，何况，自己也算不上是个病秧子，医生确定自己情况并不很严重，只不过不能剧烈运动、不能过度劳累、情绪不能波动过大罢了，在现代社会，这个很容易避免，自己不发病，遵守医嘱好好吃药，活到七老八十的也没什么问题的。如果对方不能保证身体健康，那以后谁照顾谁？难道以后还要自己去照顾他？以后两人的收入难道全交给医院？自己能做到的也就是照顾好自己，不让自己的身体成为对方的负担，不成为生活中的拖累，其它的，自己实在有心无力。
　　说经济条件，虽说自己家里也不算富裕，可是父母工作不错，就算以后退休了退休金也能保证他们自己生活无忧，不用自己操心。加上早年秦爸爸眼光独到，在当时刚建成的商业区用多年积蓄加贷款买了两个铺面，现在那个商业区已经是本市的中心商业区，商铺租金很高，所以那两个铺面的贷款早就还清了不说，还让自己家有了很大一笔存款，自认没什么投资头脑的父母也只是任由这笔钱存在银行里，说是作为她和秦可的结婚基金，商铺也已经过户给了他们姐弟二人一人一个，所以自己以后虽不能说大富大贵，可保证衣食无忧，不用为钱操心还是能做到的。所以其实自己对对方的经济条件要求很低，能自给自足，保证家用，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嗜好和恶习就可以了。
　　主要的还是对方的家庭，城市农村的倒并没关系，再说了，农村的有自己的地，还能分宅基地，城市里的想都不用想！就怕对方家庭负担重，父母没有收入，身体不好，医疗费占用太大，主要原因还是自己的病情关系，不能劳累，所以无法拼命去赚钱帮忙对方赡养父母，无法在对方父母生病时候衣不解带地伺候照顾，自己的病情已经是个负担了，不能再雪上加霜。这一点秦乔也明白是有些自私，可是，俗话不是说了，“贫贱夫妻百事哀”，以后对方势必要面对父母和妻子一起住院去照顾谁？如果家里钱周转不过来，那父母的生活费和妻子的药费之间先保证谁的？父母生病了，妻子却呆在家里养病不能日夜照顾，能忍吗？等等这一类并不比“你妈和妻子一起掉河里先救谁？”容易回答的问题。所以，要求对方家庭条件稍好，父母有退休工资，身体健康，没有负担，这个并不算太苛刻了吧？毕竟这算是以后婚姻生活能和谐稳定的主要前提条件了。
　　不过，自己再满意又如何，对方条件再合适又如何，还不是得看对方能不能接受自己。秦乔情绪低落地叹口气，眨了眨眼睛，盯了半天的灯，眼睛感觉很干涩，秦乔干脆闭上了眼睛，脑中还在想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睡着了？怎么在这里就睡了呢？空调冷风吹着多冷啊！要么回房间去，要么把空调关了，感冒了怎么办？又想去医院了？这大热天的让我们天天跑医院给你送饭你也忍心？你也让你爸和我少操点心，都多大的人了。起来起来！”秦妈妈一进客厅就看到秦乔还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以为她睡着了，于是担心地开始唠叨她，“哟！五点多了，乔乔，别睡了，你给秦可打个电话，问他回不回来吃饭，快点快点！”秦妈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边唠叨边走到秦乔边上推了推她。
　　“好了好了！我又没睡着，就是眼睛干，等下我去滴几滴眼药水。”秦乔起身拿过手机拨秦可的电话，“秦可！妈问你回来吃饭吗？……哦，行，我跟她说，这么热的天，你也注意点，中暑了自己也难受。……哎呀！这事跟你没关系！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嘁！在我面前少装大人！好了好了！秦可大人，晚上早点回来，别忘了还有作业，小孩子家家的别去乱七八糟的地方玩，bye！”
　　秦乔笑着放下手机，对秦妈妈回话：“秦可说跟同学约好了去吃肯德基，不回来吃饭了，小孩子就喜欢那些垃圾食品。秦可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去舅舅家的目的？你告诉他的吗？跟他一个小孩子说这些干嘛呀！今晚我们吃什么？我帮你洗菜！”
　　“谁告诉他呀？这小子精着呢！家里什么事他不知道！用得着告诉他！”秦妈妈也笑着进了厨房，手脚麻利地开始准备晚餐。
　　秦乔跟着进了厨房，站在水池边洗菜，边洗边和秦妈妈聊着单位的事，聊秦可，聊王瑞，八卦着陈寒和她醋坛子男友……母女两人默契地都没再提林耀辉。

☆、第 6 章

　　星期一，晚上。秦乔一家刚吃完晚饭，秦乔和秦妈妈正收拾餐桌、洗碗，秦爸爸坐沙发上看电视新闻，秦可把整天挂脖子上的耳机戴上，拿出手机翻着音乐播放目录，慢悠悠地朝自己房间走去，对于根本还没开始做作业这件事毫无自觉。
　　“秦可，我说你就不能把耳机摘掉吗？边听音乐边做作业能行吗？你可是高二了，再有一年高考了，就你这个成绩，到时候可怎么办？……”秦妈妈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念叨，秦可趁机迅速溜回了房间。
　　秦妈妈抽了张纸巾擦擦手上的水，接起了电话：“喂！瑞儿他爸啊！……刚吃完，你们吃了没？……这样啊，你说吧……”秦妈妈边对着电话说话，边走到秦爸爸身边，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秦爸爸配合地拿起电视机遥控器调低了音量。
　　秦乔看了秦妈妈一眼，没做声，接替秦妈妈没洗完的碗继续洗。
　　秦乔洗完碗，收拾干净厨房，再进卫生间洗干净手出来，秦妈妈的电话还没说完，秦乔看看表情严肃的秦妈妈，和秦爸爸对望一眼，继续默不作声地也在沙发另一边坐下，看着电视上几乎没声音的新闻。
　　直到电视上的新闻播完了，开始播着热热闹闹的广告，秦妈妈的电话终于说完了，在她说出“好，实在是麻烦你们了，跟瑞儿妈妈也说声谢谢！再见！周末过来吃饭啊！”这几句很明显是结束语的话的时候，秦爸爸和秦乔不约而同地把眼睛从电视上转移到秦妈妈身上，眼巴巴地看着她挂了电话、把手机顺手放茶几上、抬起头把左右两边的这两个人挨个看了一眼。
　　秦妈妈顶着秦爸爸和秦乔两人的眼神，在心里组织着语言，尽可能地把舅舅那一通啰啰嗦嗦的流水账般的叙述归纳总结成简单明了的信息：“你舅舅打来的电话，今天早上一上班，那小林就主动找你舅舅说，那天见面，他对你印象很好，希望能继续相处，他还找你舅舅要去了你的手机号码。所以你舅舅就按照我们商量好的，和小林说了你的身体情况，告诉了他你的病情，小林听完就没出声了，你舅舅就没管他，自己工作去了，说是让他好好想想，结果下午下班前他又来找你舅舅，说是让他回去考虑一下，你舅舅同意了。”
　　秦乔点点头，没出声。秦爸爸眼睛继续看着没声音的电视，却下意识地把遥控器用两只手来回地摩挲着。
　　秦妈妈又继续说：“关于他家里的情况，你舅舅说，看小林今天这个态度，他也问不出口，你舅妈也正托人打听，但毕竟他老家离咱们这还是挺远的，所以也不容易就打听到，所以慢慢来，反正也不知道小林考虑的结果是什么。”秦妈妈叹了口气，担心地看着秦乔，试探着继续问，“乔乔，我也没问你，你对小林是什么态度？你觉得他怎么样？”
　　秦乔冷哼了一声：“怎么样？你看，他还不是像以前那些人一样，一听见‘心脏病’三个字就跑了，生怕被我拖累上！哼！怎么样？不就这样！我怎么觉得还有用吗？”
　　秦妈妈听着秦乔话里的不对劲，有些急了：“乔乔，你别生气，别想太多，唉，也是妈妈着急了，你舅舅说小伙子人不错，夸好多次了，所以我才想要让你见见。我那天见了还觉得这小伙子真的挺好的……”
　　秦妈妈话没说完，秦爸爸却接过了话头：“乔乔，先不说这事了，不管怎么说，既然人家说了考虑，就由他考虑几天再说，反正他考虑他的，我们也麻烦你舅舅舅妈打听着，万一打听结果反倒是我们不满意呢，是吧？”秦爸爸边说边给秦妈妈使眼色，秦妈妈也反应过来，这时候实在不适合再提满意对方的话了，所以随着秦爸爸的话不住点头。
　　秦乔看着父母这生怕自己生气而导致情绪激动的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实在憋闷，她很想生气，可是，又能对谁生气呢？
　　对父母？怪他们给自己安排一次又一次的相亲？让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受别人的嫌弃？让自己可怜的自尊心和自信心一次又一次的备受打击？不，因为自己的病是先天性的，父母本就对自己满心愧疚，再加上怕自己孤独，怕再看到自己生病住院时一个人望着窗外发呆的孤单样子，所以拼命想要给自己找个伴。他们更怕的，应该是将来当他们老了，再也无法照顾自己了，而那时候自己却依然孑然一身，这才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的吧！“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对孩子的爱何错之有？
　　对小林？怪他像别人一样退却？不，这更是没有道理的。他没有错，他本来也就只是一个只见过一次的陌生人，自己的病跟他又没有关系，凭什么要求他接受自己的病？接受不健康的自己？接受必须背负重担的将来？谁不希望自己幸福？谁会不希望自己拥有健康美丽的妻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美好的愿望本就不应该放在一个心脏病人身上。
　　对自己？怪自己为什么会生病？为什么不能有健康的身体？既然谁都怪不了，只能怪自己了，是啊，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健康地活着呢？可是，跟自己又怎么生气？骂自己一顿？呵呵。
　　秦乔心里思绪翻滚着，可是她面上却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眼睛一直盯着电视机，电视上正放着一部不知道什么名字的电视剧，屏幕上一男一女两个人正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正欢，秦爸爸依然没有调高音量，所以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在谈情呢，还是在吵架。
　　“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不听不听！”
　　“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
　　“你才无情、你才冷酷、你才无理取闹！”
　　……
　　秦乔在心里给电视里那两人配音，不知怎么的，一说到谈情的台词，秦乔就只能想到这几句，自己也真是无聊、无趣、无理取闹，秦乔居然有些开心了。
　　“爸，妈，我回房间看书了，你们看电视吧。”秦乔从沙发上起身，语气里带了些笑意。秦妈妈和秦爸爸不明白秦乔刚刚还马上要生气发火的样子，就这么一下子怎么又高兴了？他们互相看一眼，再看着秦乔的背影满脸疑惑。秦爸爸摇摇头，终于想起手中捏了半天的遥控器，调高音量，再挨个选着频道，最后在一档才艺比拼栏目上停了下来，身体后仰，斜靠上沙发，双脚一踢，把脚上的拖鞋甩掉，抬脚搭在茶几上，满脸惬意地跟着电视上哼歌。
　　秦妈妈转过头看见秦爸爸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是不知道在孩子面前做个好榜样！咱家这两个孩子，一坐沙发就你这一模一样的德行！怎么说也不改！像什么样！”秦妈妈说着，起身去厨房，巡视秦乔收拾的结果，检查是不是有什么忘记放冰箱的东西。巡视完了又坐回秦爸爸身边，用很低的声音不知道和秦爸爸嘀咕什么。
　　秦乔回到房间，关上门，靠坐在床头想了想，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拨通了陈寒的电话。
　　“乔乔！你打电话来意思是相亲那人回话了吗？”电话才接通，陈寒的声音就急急地传了过来。
　　秦乔听见陈寒的声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嗯，我舅舅刚才给我妈妈打电话说了，林耀辉的意思是要考虑几天。”
　　“怎么又是这样……还以为这次可以遇到个不一样的呢！这些人怎么就不能一眼看出咱们乔乔的多种优点呢？”陈寒语气里全是不满。
　　“这不很正常嘛！如果他听舅舅说了我的病情之后，还完全没犹豫地同意交往，那不是更可疑？”
　　“也是啊，哎！算了！管他呢！他考虑他的，咱们也考虑咱们的！你也好好考虑啊，想想要不要接受他！主动权可得你自己掌握好了！”
　　“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的！对了，你今年的年假休过了没？”秦乔突然想起这个问题，自己不是要打算去旅游嘛，这两天想东想西的，反倒把这事给忘了。
　　“没呢！本来我和高杰计划春节后休年假去西安，我学历史的嘛，西安那个古都，那么多历史文物、那么多历代墓葬、那么多悠久文化，对我来说就是天堂！去一百遍都逛不完看不完啊！可是，高杰春节后突然接了个案子，有些复杂，所以忙得团团转，所以就没去成啊！后来等案子开完庭，他可以休假了，可我又嫌天气热了，这不就拖下来了。”陈寒说起她的专业，马上兴奋了起来。高杰在本市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自从他一毕业就进了这家律师事务所，打杂、当助手，几年来一步步努力学习、历练下来，去年才终于可以独立接案子了，所以他对于每一个案子都全力以赴，全身心投入，而陈寒也相当的支持和理解他。
　　“我想着我都好多年没休年假了，年年浪费可耻，又没加班费拿，所以想着出去旅游一趟。那你要不要跟我组队？我任何时间都行。”秦乔发出邀约。
　　“呀！难得你主动提出来要去旅游！以前怎么约都不愿意出门！我当然必须要和你组队啊！我安排好时间，你想想去哪里，要不陪我去西安？现在太热，十月份怎么样？等我再问问高杰十月份有空不，咱们一起去行吗？”陈寒激动地回答，语气里满满的兴奋劲。
　　“好，我这里没问题，你们安排好了告诉我。”秦乔笑着和陈寒道了晚安，放下手机，想了想，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搜索西安旅游攻略，逐条仔细看了起来。

☆、第 7 章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
　　这天中午，秦乔吃完午饭，趴在自己办公桌上休息。
　　大学刚毕业，脸上和衣着还满是学生气，在大学里担任文学社社长三年，高主编一看简历就拍板接收的新同事叶小乐蹦蹦跳跳地从外面进来，高高扎起的马尾在脑袋后一甩一甩，满头满脸的汗，连刘海也湿哒哒地贴在额头上。
　　“热死了！热死了！”叶小乐连声叫着，冲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洗脸，直到脸上温度下来了才关掉水，顺手抽一张擦手纸巾在脸上胡乱地抹着来擦干水。
　　“我说，叶小乐，你好歹也是个女生，注意点形象啊！”秦乔对面桌的李成皱着眉头，满脸嫌弃地看着叶小乐这一连串的动作，然后用头点点秦乔，“你就不能学着点秦乔吗？安安静静的多好。”
　　秦乔抬起头，对叶小乐笑道：“学我干什么？我这退休老太太的生活模式可别学！啊，不，连退休老太太都不如，因为我不会跳广场舞。”
　　叶小乐哈哈笑个不停。
　　秦乔接着问她：“你这大热天的去哪了？跑这一身的汗。”
　　叶小乐两眼放光：“我同学给我打电话，说那家网上评价超高的餐厅周年庆，凭会员卡或贵宾劵打折！五折耶！她找人给弄了几张贵宾劵，说给我一张，我这不赶快找她去拿啊！夜长梦多，免得被她单位的人给抢了！热怕什么！世界末日也得去啊！我馋这家餐厅很久了，可惜价格好贵啊，我到现在工作还没满一个月，还没领工资呢！听说他家川菜超级地道！蛋糕都是自家请的面点师做的，一大特色呢！啊！”叶小乐兴奋地用手背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口水，从包里掏出一张印着各式诱人菜品的贵宾劵，上面VIP、五折几个字很是显眼，“看！怎么样？咱们今晚就去？”
　　秦乔好奇地拿过贵宾劵看了看，递回给叶小乐：“是这家啊？我也是看网上说评价很高，不过我也没去过，我没问题，李成你呢？”
　　李成也拿过贵宾劵两面都仔细看了看，想了想，说：“确定能打折？”看着叶小乐坚定地点头，于是也跟着点点头，“那行，今晚没事，可以去。嗯……AA制？”
　　叶小乐刚要答应，秦乔赶快说：“小乐都拿了打折劵了，那这次算我请客吧，李成就下次再算你的！”叶小乐刚要反对，可看到李成点头，她也只好不出声了。
　　下班后，秦乔给秦妈妈打了电话说明情况，就和约定好了的那两人一起走出编辑部，打了辆出租车直接到了那家餐厅。
　　正值晚餐高峰期，透过餐厅对着街道的落地玻璃，里面人头攒动，服务员端着盘子川流不息，看起来生意很是火爆。
　　秦乔三人走进餐厅，刚好靠窗的二人桌上的一对情侣结账离开，前面排着号的都是少则四五人，多的有十来人，所以在征得秦乔三人同意后，服务员把他们带到了这张两人桌前，在靠过道处给他们加了个凳子。看着满餐厅黑压压的人头，秦乔有点无奈，这时候不用排队，刚来就有座位算是很幸运了，反正他们就三个人，加座什么的无所谓了，要是再排不知道要多长时间的队，天气又热，什么胃口都给排没了。
　　三人落座，因为秦乔和叶小乐是女生，出于礼貌，李成主动坐在了加座上。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李成不放心地再次跟服务员确认贵宾劵是不是确定能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李成才放心地将菜单递给秦乔。
　　秦乔却又把菜单传给叶小乐，笑着说：“要论对美食的精通，咱们谁也比不上小乐这个公认的吃货，所以点菜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小乐吧！这里有什么特色菜只管点，让李成和我吃满意就行！”
　　叶小乐果然笑眯了眼，接过菜单，迫不及待地翻开来，手指在菜单上兴奋地指点着，不时停下来问服务员几句，报上个菜名，服务员就在手中的点菜机上点几下……
　　李成也笑着调侃叶小乐几句，拿起服务员送上来的茶壶，给三人的茶杯里都倒满茶水。秦乔笑着道了谢，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冲泡得有些偏淡的苦荞茶，现在大多数餐厅的标配茶水，喝起来是要比几年前的小餐馆、大排档提供的劣质茶叶要好多了。秦乔想着，眼睛无意识地望了望自己旁边的落地玻璃窗外的街道。
　　夏季的天黑得晚，这时间还没完全黑下来，近段时间天气很好，所以一眼望去，街道的远处天空万里无云，只是蓝色的天幕显得有些暗沉了。街道两边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一盏一盏，延伸到街道尽头，连成了两条长长的线，在其中一条线下，似乎有两个人影，一高一矮，手拉着手，高个的男孩走在马路边上，矮个的女孩走在路牙上，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看起来高一些，与对方的身高差能少一些。矮个的女孩抬着头，不知道和高个的男孩说什么，叽叽咕咕的说个没完，高个的男孩可能是怕女孩一直仰着头太累，于是朝着女孩的方向低着头，脸上的笑容能让冰冷的湖水一般的心慢慢暖起来，慢慢地荡起了涟漪，一圈一圈，从湖水的中心悠悠地向四周蔓延开来……在涟漪的微微起伏中，那两个人影渐渐被淹没，身影越来越淡，然后消失在涟漪中，再然后，涟漪的波动越来越小，直至静止，湖水又慢慢陷入沉寂……
　　“乔乔！菜上来了！快！快！咱们开吃！天啊！在美食面前你居然可以走神！这是对美食的辜负你造吗？！”叶小乐拍了下秦乔面前的桌子，带着点不满的声音响起，秦乔猛的回过神来，眨眨眼睛，再看向窗外，马路两边的路灯依然连成长长的两条线延伸到街道尽头，路灯下，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是堵成长龙的各式车辆，就是没有手拉手的两个一高一矮的人影……
　　秦乔满是歉意地对叶小乐和李成举了举茶杯：“抱歉，我每天下班就回家，很久没看到夜景了，没想到这么热闹，所以不小心看呆了，我发现我都快成山顶洞人了。”秦乔自嘲地笑了笑。
　　李成也举起了茶杯：“我倒是和你相反，我每天回到家都是深夜了，不过，夜景也确实没留意过，只想赶快回家蒙头大睡，风花雪月的……离我太远。”李成边说边摇了摇头。
　　叶小乐没出声，大口大口地吃着，间或含混不清地对秦乔和李成表示再不赶快抢东西吃，就快被自己吃完了！想聊天等明天回单位聊不好么？带薪聊天，多划算！于是三人热热闹闹地边吃边聊，偶尔打趣一下叶小乐，倒是极为尽兴。
　　吃完饭，秦乔跟着服务员到柜台刷卡结账，将贵宾劵和银行卡一起递过去，确认金额，输完密码，等着POS机打印单据的时候，秦乔倚靠在柜台上，眼睛无目的地在餐厅里乱晃，都这个点了，人还挺多的，桌子几乎都还满座着，生意真好，不知道平时就这样还是因为周年庆打折，菜确实还挺好吃的，小乐点的那份蓝莓蛋糕尤其好吃，小乐这吃货，以后去吃饭把她叫上，陈寒那二货，每次点的菜都难吃……服务员把打印出来的单据递过来，打断了秦乔的胡思乱想，秦乔转身，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个正往餐厅外走的背影，那背影夹杂在一大群人中间，但因为要比周围人高得多，所以一下子被秦乔的目光捕捉到了，那背影很熟悉，好像和她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合了。
　　秦乔心里重重一跳，马上想要冲过去看清楚，可服务员一把拉住了她：“您忘了签字，麻烦了！”秦乔只得回头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圆珠笔，在单据上潦草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签名的时候，手微微地在发抖。签完名字，秦乔扔下笔，急匆匆地往餐厅外跑，可餐厅门外，那群人已经不见了，不远处的停车位上接连驶出几辆黑色轿车，有几个人站在路牙上对着车窗挥手告别。秦乔呆呆地望着那几辆车开远，呆呆地看着挥手告别的那几人也开始互相告别，分别钻进几辆出租车，也开远了。
　　叶小乐和李成不知道在说什么，眉飞色舞地，边说边走了出来。“乔乔，你怎么已经出来了？刚才柜台处没看见你，还以为你上洗手间了呢，李成说出门等你，服务员忙着收拾桌子，还有排队的呢！咱们运气可真不错！都没排队！今天的菜真是好吃！那酸菜鱼和辣子鸡真是正宗！乔乔，谢谢你请客啊！”叶小乐叽叽呱呱地说个没完。
　　秦乔只觉得心脏闷闷地疼，眼睛干涩得厉害，脑袋里翻来覆去地闪着一个身影，回放着一个个镜头，让她觉得心慌意乱。她实在没精力再去和同事们交流感情，于是勉强笑着跟小乐和李成告了别，坐上出租车回到了小区门口。

☆、第 8 章

　　“你说，我们有将来吗？”
　　“怎么可能没有！你别瞎想。”
　　“可是我害怕……你说，以后医学再发达些，能治好我吗？”
　　“一定会的，有我陪着你呢。别怕，我会一直在。”
　　秦乔在小区的树荫下慢慢走着，心脏又开始抽着疼，连着手指尖也开始尖锐地疼，真正的十指连心啊！秦乔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指甲深深刺着手掌心，仿佛这样就能压住那心里传来的疼痛。
　　“有我陪着你呢。别怕，我会一直在。”呵！“我会一直在。”说好的一直在呢？说好的一直陪着我呢？这些话秦乔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记了，可是，现在才发现，已经刻在心里的东西，怎么可能忘记！只不过看到一个身影，这些刻在心里深处的话就这样一窝蜂地钻进脑海里，赶也赶不走。
　　秦乔不敢回家让父母看见自己现在的情形，不敢让他们担心，她在小区中央小花园僻静处找个石椅坐下，透过枝繁叶茂的树丛，远远看着在小广场上或散步，或带孩子，或遛狗的人们，看着他们或微笑，或生气，或责怪的各种生动表情，秦乔突然觉得寂寞。那一句印在中学课文里，在她第一次读到就印在心底的句子，也挤进了她的脑海里——“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泪已经流了满脸，一向活得冷心冷情的秦乔，何时哭过？那年接到医生的诊断也没流过泪，可是，那个人转身离去，把他的身影、他的名字强行从秦乔心里挖走的那一年，秦乔夜夜睁眼到天亮，不敢让舍友听见自己哭，只是默默地让眼泪湿了枕头。白天也不敢让同学看出自己的不对劲，不敢让同学发现自己越来越憔悴的脸，更不敢让父母在电话里听出端倪从而跑来学校，所以打起精神去学化妆，看见社团活动就参加，有兴趣小组招人就报名。实在找不到事情做就整天整天泡在图书馆里，躲在高高的书架后面，一本接一本地看书，随手伸去，拿到哪本读哪本，医学、法律、历史、地理，甚至天体物理、电路、兽医，她都通读了一遍，哪怕完全看不懂，哪怕看完了就忘记，秦乔只是想要让自己的思想被占据，没有空余的时间和空间去想让她痛不欲生的事情。只是，她没有注意到，她看书的时候，完全避开了一个区域——言情小说，也没有注意到，她捧着化学专业书籍，看着一排排的化学方程式竟然泪流满面……
　　可是，他不是应该在国外吗？今晚看到的那个背影，是他吗？他回来了吗？回来了也没有联系自己，是真的放下了吗？自己看错了吧？他说过再也不回国的，他让自己忘记他的，他让自己尽快放下的……呵呵，放下，说得容易。你，放下了吗？秦乔在心里问，她也不知道自己问的是谁。
　　那一年，秦乔意气风发，高考分数排名全校文科前五名，全市前十名，可是因为身体原因，父母绝对不愿意也不放心她报考省外高校，独自一个人在外生活几年，加上那时候她的病情刚确诊几个月，病情也不算很稳定，所以秦乔放弃了为之努力了三年的首都大学，填报了本省省城大学中文系，省城离他们家所在的B市也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她回家，或是父母看她都很方便。秦妈妈放心不下秦乔，几个星期前就请好了假，非要送秦乔到校，一定要看看秦乔即将生活四年的环境，秦乔实在拗不过她，只得由她了，还好秦爸爸单位上离不开，加上必须要留个人在家里照顾当时还在上小学的秦可，否则秦爸爸也肯定是要跟来的。
　　大学校园的一切都是新奇的，充满生机和活力的，和只有高考这一个目标的高中校园完全不同。报到那一天，报名点、社团招新处都是热热闹闹，学长们鼓足了劲拼命吹嘘本社团的优点，展示着本社团风云人物的才艺，拼命想要多拉几个新生加入。布告栏里各种字体、各种色彩、各种文体的通告贴得满满当当，吸引了大群的人驻足观看。
　　秦乔跟在一路和其他家长聊得热乎的秦妈妈背后，东张西望，这一切都让她两眼发光，让她的心里难得的生出了几分激动。然后，对排球痴迷，对“排球”两个字极度敏感的她远远看见了排球社团招新处的横幅，虽然自身条件，比如身高，比如体能都不可能符合要求，可是秦乔依然招呼了声秦妈妈后，向排球社团的摊点走去，然后远远站在人群外张望。然后，秦乔就注意到了摊点后面正向新生做着介绍的那个男生，注意到他的原因，是因为他的身高，秦乔也有文科女生的最大缺点——对数字毫无概念，所以估计不出那男生大概有多高，但他比周围的同为排球社团成员的男生都足足高出近一个头的优势还是很明显。不过也因为他比其他人高太多的原因，他向新生做介绍的时候不得不一直低着头，所以秦乔没有看到他长的什么模样。秦乔满是羡慕地看着围在摊点前的同学们，挂在摊点上方的横幅上的几个大字“排球社团欢迎你的加入”她居然看了好几遍。
　　“乔乔！乔乔！”秦妈妈在远处叫秦乔，秦乔没有听见，秦妈妈加大了音量，秦乔转过头，望着秦妈妈笑着答应了声，笑着朝秦妈妈跑去，低声和秦妈妈说着什么，边说边继续往女生寝室走去。秦乔没有看见，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她原本清冷的脸上绽开的那一朵笑容，像冰山上突然盛开的雪莲花，让那个听到秦妈妈的喊声下意识看过来的高高的男生呆住了。
　　连同秦乔在内，寝室里一共安排了六个女生。秦乔到得最晚，她到寝室的时候，其他五个舍友已经都在了，叽叽喳喳地收拾着各自的行李物品，叽叽喳喳地互相介绍，等各自介绍完，秦乔发现她们这个寝室的室友有五个是本省的，不过来自不同的城市或农村。其中那个名叫李莹莹的家就在省城，离学校并不远，她热情地邀请她们周末的时候去她家里玩，说她家虽然不大，但妈妈做饭超级好吃，保证让她们一吃难忘。而那个名叫吴雪梅的女生，来自四川，和印象中泼辣爽快的四川女孩形象不同，吴雪梅看起来很是腼腆，说话声音轻轻柔柔的，皮肤很白，看上去像一只胆小的小白兔。不过据其他舍友说，这只小白兔是最早一个来报到的，一来就把寝室，包括其他所有人的床架、床下书桌、书架擦洗打扫得干干净净，让她们一来就可以直接铺床放行李，让这群在家几乎不做家务的大小姐们感激涕零。
　　看着这群青春洋溢，看起来很好相处的女孩子，秦妈妈放心地回家了，秦乔把秦妈妈送上车，回到学校，想着回寝室似乎也无事可做，于是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在校园内随意逛着，路过图书馆，还进去用刚刚办理的图书卡借了本书，拿在手里，继续沿着主路慢慢逛。
　　校园里的风景真是不错，秦乔在心里感叹。这一段路两边栽种着整齐的两排梧桐树，树干很粗壮，看来年份不低，枝繁叶茂，把这条路上方遮挡得严密，只能在枝叶的缝隙中，或是风吹过时树叶挤挤攘攘留出的空隙中看到被切割成小块的天空。在现在初秋的季节，树叶有些偏黄了，顺着路一直向尽头看去，这条黄黄绿绿的梧桐长廊里，来来往往的多是一对对的情侣，或亲密地说着悄悄话，或摆出各样姿势相互拍照，或说着什么开心的话题边笑边打闹……独身一人的，都是背着书包匆匆走过，像秦乔这样慢慢闲逛的几乎没有。秦乔却是不在意，她看着这如画的风景，在心里勾画着一幅浓墨重彩的水粉画，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淡淡的笑容。
　　走出梧桐大道，秦乔有些累了，抬头四处张望，远远看到有奶茶屋的标志，秦乔走过去，点了杯加冰鲜榨果汁，找了个座位坐下，懒懒地喘了口气。今天走的路比平时多多了，难怪这么累，唉，秦乔在心里重重地叹口气，拿起果汁喝了一口，嗯，味道不错，秦乔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就算心脏不好，自己也确实缺乏运动，还是应该锻炼一下，这样不行，身体好些，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也能多坚持一段时间吧！秦乔仰靠在椅背上，双脚伸得长长的，搭在旁边椅子的横杠上，先在心里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才摇摇头，再喝口果汁，翻开刚从图书馆借的书看了起来。
　　这家奶茶屋位于学生生活区域中心区的一个十字路口，其中一边通往女生寝室楼和食堂，另一边自然是通往男生寝室楼和运动场。奶茶屋占据了门面前的空地，支起了几把大大的遮阳伞，桌椅就摆放在伞下。秦乔看书看得入迷，根本没有注意到几个从社团招新摊点换班下来休息的人从旁边路过。

☆、第 9 章

　　秦乔悠闲地看着书，喝着果汁，心里着实惬意。刚从昏天暗地，书山题海的高三生活中解脱出来，秦乔突然发现这天空真是蓝，云朵真是白，树木真是绿，呃……好像为了高考训练出来的作文写作能力也丢还给过去了的高三了。
　　秦乔合上书，拿出手机看看时间，给陈寒发短信告诉她自己刚换上的省城的新的手机号码。陈寒考上的是C省的政法大学，离他们所在的A省很远，坐火车去的话要两天，坐飞机也要三个多小时，所以陈寒比秦乔提前了好几天出发去学校报到，到了学校刚换上当地的电话卡就给秦乔发了信息，秦乔也答应陈寒自己一到学校就告诉她新的号码。两人互相发着信息，聊着新学校、新同学，不时说几个小笑话、开个小玩笑，秦乔看着手机屏幕，笑得眉眼弯弯，嘴角上翘，有些苍白的脸色也染上了几分红晕。
　　从秦乔旁边走过的这几个人边走边说着上午招新的结果，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突然，其中那个个子比旁边所有人都高出一个头的男生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步，转身看住了秦乔。那男生身材比例看上去很完美，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相貌不能说很帅，但却充满了阳光健康的气质，他的目光在秦乔身上停留了一阵，可秦乔根本没有注意到，也没有抬起头，她的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脸上带着微笑，眼睛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在旁边的同学疑惑地催促下，那男生顿了顿，犹豫了下，还是转头跟着同学走远了。
　　秦乔手指飞快地给陈寒发送完“下次再聊”的信息，把手机和书收好，拿起果汁，喝完，顺手把塑料杯扔进一边的垃圾桶，心情很不错地往寝室走去。
　　秦乔的大学生活就这样在她的美好心情和美好期待中开始了。
　　经过新生报到那几天的忙乱，所有人的大学生活也渐渐地步入正轨。秦乔所在的中文系课程并不复杂，要求只是多读书、多读书、再多读书。所以，秦乔几乎所有的课余时间都是在图书馆里度过的。
　　秦乔最喜欢躲在图书馆高高的书架背后，这里看不见别的人，便可以假装整个书的世界中只有自己一个人，自己便是这个世界的所有者。用手指轻轻扫过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书脊，便可以假装这都是自己世界中的臣民，任自己指点江山。再从中把老师要求的必读书或是自己感兴趣的书挨个选出来，高高一摞抱在怀里，便是满满的快乐和满足。然后找一个靠着大大的落地窗的位置坐下，晒着暖暖的太阳，轻轻翻动书页，或认真读书，或发呆，或在心里编织一个又一个海阔天空的故事，或……看排球队训练或比赛。
　　几乎是第一天来图书馆的阅览室，秦乔就发现从这个阅览室的落地窗望出去，刚好正对着学校的室外球场，最远那头，也就是男生寝室楼旁边的，是篮球场。篮球场过来，隔了一条林荫小道的是网球场。网球场和图书馆外面的人工湖之间，就是排球场。来阅览室的次数多了，秦乔就惊喜地发现，每周固定有两天是排球社团的训练时间，而周末几乎都会有社团组织的排球赛，各系的年级之间、班级之间、系与系之间……
　　从阅览室的落地窗望出去，距离稍有些远，所以秦乔并不能清楚地看到上场的队员的模样，也不能清楚地看见队员的表情和动作，更不能听见球场上此起彼伏的加油呐喊声，可是，秦乔依然在看书看累了的时候，专注地看着窗外，看着远远的球场上排球队员们训练或者比赛的身影。
　　排球，在读高中的时候，是秦乔的爱好，也是她少数几个愿意积极主动参加的体育活动之一。可是，在高考之前，她先天性心脏病发作，再也不能参加剧烈的体育活动之后，排球，就变成了她心底的一种执念，不能自己上场，那看比赛也是好的；没有比赛，那看训练也不错；没有训练，远远的看着排球场，任自己的思维随意发散也能心满意足……
　　太阳西下，秦乔和往常一样，收拾好桌上的物品，把看完的书放回原处，拿着没看完的书走到外借处办理借书手续，再背着书包走出图书馆，沿着人工湖绕半个圈，绕到排球场旁，远远站在隔离的铁丝网外，饶有兴趣地看排球队员们在场上依照教练的安排练习各种动作，加强和其他队员间配合的默契度，或者是在队长的组织下进行各类非正式的训练性质的比赛。
　　时间长了，秦乔都能认识那位有些秃顶、中等个子、表情严肃、要求严格的中年人是学校的体育老师，也是社团的教练。而那个个子最高、动作规范、弹跳力和爆发力惊人、浑身充满阳□□息的男生，应该就是队长，秦乔喜欢看他打球时候漂亮的动作，喜欢看他和队员们讨论战术时候认真的神情，喜欢看他扣球得分时候得意的笑容，喜欢看他比赛胜利时候和队员们热情的拥抱……秦乔觉得，自己之前应该在哪里见过这个队长的，隐约觉得面熟，可是想不起来，不过再想想自己时不时发呆，脑海里各个版本各个题材的海阔天空的故事，秦乔以为也许自己把他和某个故事的主人公给混淆了，毕竟自己编织的故事里的主人公几乎都是清一色的阳光、健康、皮肤被太阳晒成了小麦色、充满运动活力的男生或女生。
　　因为排球场离女生寝室楼很远，所以每次秦乔只站一会儿便会转身离开。只是秦乔并不知道，她注目时候认真打球，和队员们配合默契的队长，在她转身后，都会停顿住动作，傻傻地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傻傻地发着呆，全然不顾身后队员们起哄的笑声。
　　时间缓缓流逝，秦乔的大学一年级的第一个学期已经到了尾声，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让整个校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加上入冬以来，连着下了几场薄雪，天气越来越冷，校园里显得有些冷清，走在路上的同学也都是行色匆匆，满脸严肃。
　　秦乔从图书馆出来，天空阴沉沉的，晚上也许还会下雪。随着期末考试临近，平时热衷于各种课外活动的同学终于抱起了佛脚，图书馆一时人满为患，以前安静宽敞的图书馆显得很是拥挤嘈杂，秦乔觉得耳朵边总是有嗡嗡的说话声，让她老是集中不起注意力。因为天气寒冷而门窗紧闭的空间里空气有些沉闷浑浊，让秦乔有些呼吸不畅，心脏因为缺氧而跳动得有些偏快，让她觉得有些紧张。所以她只得收拾了东西提前离开。
　　秦乔脸上有些疲倦，她微微皱着眉头，犹豫着是找个人少的教室去继续自习，还是干脆回寝室。上周末，寝室的姑娘们再次受李莹莹的邀请，去她家玩了一天，她妈妈依然给她们做了满满一大桌好菜，让饿鬼投胎般的她们撑得差点走不回学校。为了感谢李莹莹的热情，她们说好了今天晚上由她们其余五人凑份子集体请李莹莹去学校附近的餐馆吃饭。
　　看看时间还早，秦乔想了想，紧了紧围巾，把手揣进兜里，慢慢绕过人工湖，慢慢走近排球场，默默地站在铁丝网隔离栏后面，静静地看着眼前球场地上积起的薄雪，回想着自从第一场雪开始就没有出现过的排球队员们，回想着他们汗湿的球衣，回想着他们在球场上爽朗的笑声，回想着他们阳光般的笑容，想着想着，秦乔藏在围巾后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你……好像我经常在这里见到你……”一个声音突兀地在背后响起，秦乔惊了一下，猛地转过了身。
　　“呃……抱歉，我好像吓着你了。”说话的居然是那个秦乔已经看熟悉了的，高个子的排球队队长，他看上去有些局促，天气很冷，可他好像并不怕冷似的，薄款的羽绒服拉链敞开着，里面是一件V领的羊绒衫，瘦长的脖子就这么露着，让秦乔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队长看秦乔没有说话，有些无措，抬起手抓了抓头发，尴尬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刚好从这里经过，看你在这里，以前好像见你来看过我们打球的，所以过来和你打个招呼。呃……你好，我叫何翼。”他终于记起了自我介绍。
　　秦乔看着和自己身高差相当大的队长，在心里先鄙视了下自己可怜的身高，再鄙视了下对方那自己必须仰着脖子才能和他对话的身高，脖子很痛的好不好！秦乔向他点点头，转身往寝室方向走。
　　“哎……等一下！”何翼追上来，“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秦乔仰头看了他一眼，再次对对方的身高极度怨念，心里刚转过念头，口里竟然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你有多高啊？跟你说话老是要仰头，真累。”话才出口，秦乔便尴尬地楞住了，她实在想不通，从小便在父母教育下认真贯彻礼貌待人的自己，今天怎么会问出这样不礼貌的话来。“呃……抱歉……”秦乔赶快亡羊补牢地道歉。
　　“呵……没关系！”看到秦乔尴尬道歉的样子，何翼反倒松了口气般的放松下来，“我入学体检时候是一米九二，现在读大三，这几年也没测过，所以也不知道有没有又长高，让你受累了，应该是我抱歉。”
　　秦乔“噗嗤”一声笑开了，脸上绽开的笑容让何翼觉得原本阴沉沉的天空似乎多了很多的色彩，自己原本最熟悉的排球场似乎也变了模样，自己鼓了很久的来搭讪的勇气似乎很是值得。

☆、第 10 章

　　秦乔就这样和何翼认识了，不，应该说是正式认识了，秦乔现在也记起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以前就见过何翼，原来，他就是新生报到那天，在排球社团招新摊点后的那个高个子男生。而秦乔不知道的是，何翼想要和她搭讪的念头，也是从招新那天开始的，原本他还担心以后找不到这个女孩，可是，秦乔居然经常性的出现在排球场边看他们训练和比赛，这让何翼惊喜之极，再加上队友们半起哄半鼓励之下，就有了这天的“偶遇”。
　　秦乔双手捧着茶杯捂着手，浅尝一口茶杯中的茶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劣质的茶叶，冲泡得还有些偏浓，喝起来很是苦涩，不过温度倒是合适，有些偏烫，在这种寒冷天气里用来暖手再合适不过。秦乔看着围坐在桌子周围叽叽喳喳地聊得开心的舍友们，不时加入几句，微微笑着。这是学校附近生意最好的一家川菜馆，味道正宗，价格合理，很受学校师生的欢迎，尽管天气寒冷，看样子还要下雪，也没有减少这个餐馆的上座率。说好了要凑份子给李莹莹设感谢宴，秦乔自然不能不到场，所以和何翼互相自我介绍后就道了再见，回了寝室和舍友们会和，一同来到这个餐馆，还好她们到得比较早，所以不用在门外吹着冷风等位。
　　“就点这些吧，这些菜式都是川菜里比较有特色的，而且不管怎么做都不可能会太难吃。”吴雪梅红着脸把手里的菜单递还给服务员，她作为寝室里唯一一个四川妹子，来到川菜馆里吃饭，点菜自然是她的任务了，舍友们给她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让大家吃好，吃撑！不过吴雪梅还是觉得这要求太高难度了，要是在她家乡还差不多，作为一个“地头蛇”，她可以带她们找到任何一个隐藏在小巷子中的口碑超好的“苍蝇馆子”，吃到正宗的川菜或小吃。
　　一个学期都快结束了，大家也已经混熟了，可是吴雪梅还是那副小白兔样子，让人忍不住想欺负她一下。秦乔看着吴雪梅那一和人说话就脸红的模样，在心里默默吐槽，转眼看见其他舍友们看向吴小白兔的眼光，看来大家都是所见略同。
　　结束聚餐，时间还早。女孩子们吃饭，饭量不大，又不喝酒，吃完就散，所以结束得都很快。舍友们看时间还赶得上学校影视厅里最近的一场电影，于是相约着去看。秦乔因为身体原因，一直避免到影视厅这种拥挤沉闷、空气不流通的地方，所以婉拒了同去的邀请。舍友们虽然并不大清楚秦乔详细的病情，但还是知道她身体不大好，平时体育课都是免上的，也知道她的避忌，所以也不勉强她。
　　和舍友分开后，秦乔和往常一样到操场散步。自从她发觉自己身体素质不大好以来，她养成了每天晚自习后到操场散步的习惯。秦乔从包里翻出随身听，拿起耳机戴上，打开随身听翻着歌曲列表。里面的歌曲应该换了，都有些听腻了。秦乔心里打算着，随便选了一首开始播放，把随身听和手一起捂衣服兜里，沿着跑道慢走。
　　天已经完全黑了，不过操场四周的大灯倒是亮晃晃的照着。秦乔四下看了看，操场上跑步的人很多，不过几乎都是情侣的模样，一对对的跑着，边跑边说着什么开心的话题，脸上都是灿烂的笑。秦乔听着耳机里传来的缠绵悱恻的情歌，再看看四周成双成对的人影，她感叹自己选的歌曲真是挺应景。
　　“秦乔！好巧啊！”秦乔还没感叹完，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追了上来，声音里带着些喘息，很明显这声音的主人也在跑步。
　　秦乔停住脚步，摘下耳机，回过头等人跑上前来，原来是何翼，秦乔看到是他，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些笑容：“何翼啊！你也来跑步吗？”
　　“对啊，我每天晚上都要跑几十分钟，不然没法保持身材啊！”何翼笑眯眯的回答，他并没有说，其实他以前跑步都是低着头跑完就回，根本不会东张西望，也不会故意拖延时间。可是，自从某一天偶然从正在散步的秦乔身边跑过，他就留了心，发现秦乔几乎每天晚上下自习之后都会来操场沿着跑道走几圈，时间基本固定，虽然他并不知道秦乔为什么只是散步却从不跑步，但却不妨碍他从此每天跑步都选择同一时间，跑步时候也四处张望着寻找某一个身影，如果哪一天没看到这个身影，他便会拖拖拉拉地不愿离开，找各种借口各种理由呆在操场上等着。只不过，以前就算找到了这个身影他也找不到过去搭讪的理由，现在真好，见到了就可以大大方方地上前打招呼，因为已经互相介绍过了，已经算是认识的人了，是朋友了吧？何翼在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这样啊！”秦乔点点头，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确实，就你这身高，要是胖了，那真是人间惨剧！三座大山都没这恐怖！
　　“一起跑？”何翼满脸期待地望着秦乔。
　　秦乔笑了笑，刚想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推掉，仰头看去，突然注意到何翼的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里面似乎包含了很多自己不大敢去触碰的东西。秦乔顿住了刚要出口的话，犹豫了下，轻声但清晰地告诉对方：“抱歉，因为我心脏不好，不能剧烈运动，所以我只能慢走，不好意思不能和你一起。”
　　何翼听到秦乔的话，明显呆了呆，但他马上回过神来道歉：“实在抱歉，我不知道。我陪你散步吧！我今晚已经跑了十多圈了，也差不多了。”说完，他对着秦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秦乔被他脸上的笑容晃花了眼，心里隐约的记起高三时候听说她的病情后躲得飞快的某个男孩，再看看眼前这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以便配合自己可怜的身高，跟自己诚恳道歉的男生，心里某个地方感觉到了一丝丝暖意。
　　从这天起，秦乔晚自习后的散步有了伴，每次何翼会提前到操场跑步，一看到秦乔的身影出现在操场门口，就飞快跑过来，陪着秦乔沿着跑道散步，便散步边聊天。时间长了，何翼知道了秦乔的病情，知道了她为什么会总是出现在排球场边上，知道了她的梦想与遗憾。而秦乔也知道了何翼除了是学校排球队队长外，他还是计算机系的“系草”，每年计算机系的技术大比拼中冠军宝座从未旁落过，追求他的女生可以从计算机系一直排到学校大门……
　　寒假回来，新的学期开始。一个月没见，何翼再次在晚自习后的操场上看到秦乔，眼睛里闪烁的喜悦的重逢之光，让秦乔浑身冒鸡皮疙瘩，于是只得答应和他第二天一起吃晚饭，算是给自己接风。
　　秦乔和何翼面对面坐在那家熟悉的川菜馆里，手里捧着的茶杯里的劣质茶似乎也没那么难喝，秦乔微笑着听何翼说着寒假里的各种趣事，心里感叹人果然不可貌相，谁会知道人前总是一副高冷样子的“系草”聊起天来居然话如此之多！让秦乔原本会担心的冷场从没出现过。不过也全靠他的多话，不然依秦乔的性子，冷场绝对是必然的。
　　何翼终于说累了，端起茶杯一口喝光，眼睛亮亮的看着秦乔：“你寒假有去哪里玩吗？”
　　秦乔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没去哪里，回家后可能不适应气候，感冒了，在医院住了几天，然后一直在家里呆着。”
　　何翼看着秦乔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心疼。他伸出手，轻轻握住秦乔捧着茶杯的手，鼓起勇气说：“可以让我照顾你吗？”
　　秦乔呆住了，她的心跳得飞快，她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冷静地说：“你知道的，我有心脏病，虽然医生说现在不严重，可是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我也不敢保证以后不会更严重。而且，因为我的病，我不能情绪波动过大，不能激动，所以，我无法接受感情的失败，那也许会对我的身体造成伤害，甚至产生更严重的后果。也正因为如此，我不愿意也不敢接受任何的感情。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的话，冷静一下，不要做冲动的事情。我没有陪着你一起冲动的权利，我也没有那个资本。”秦乔说完，低着头看着手中茶杯里袅袅的雾气，似乎想把眼睛里各种情绪深深地藏进这些雾气里。
　　何翼紧紧地盯着秦乔，他一句一句清晰地说道：“乔乔，我不是一时冲动，我已经考虑了一整个寒假了，一个月没见你，我就像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天天拿着手机，想给你打电话又不敢。我明白你的病情，我这次回家也去医院问过医生，医生说不用太担心，你的情况应该算是所有先天性心脏病里最好的状况了，所以你不用顾虑太多，也不要心里负担过重，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伤心，不会让你病情加重，不会……让这段感情失败。相信我，乔乔。”
　　秦乔不敢抬头，她怕何翼看到她眼睛里的泪。
　　秦乔其实是孤独的，因为生病，她怕给别人造成负担，也怕让自己受到伤害，加上高三时候她的病情确诊后赵铭成转变的态度，所以她一直对感情敬而远之，对所有向她表示好感的男生远远避让，把自己的心紧紧关了起来，用冷漠的模样给自己装上保护色。可是，她作为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孩，怎么可能不向往爱情？怎么可能不希望走出孤独？怎么可能不幻想……一个温柔帅气的男友？
　　可是……秦乔又是冷静的，她原本就不是容易冲动的性格，加上身体原因必须时刻平心静气，所以她考虑问题总是冷静，也想得很多，不会轻易被周围的人或事左右自己的想法。
　　“你再考虑清楚吧！我……也好好再想想。”秦乔轻声说，可是何翼清楚地听明白了她语气里的拒绝。
　　何翼没有再说话，他觉得说得再多，也无法打开秦乔的心结，让她看自己以后的表现吧！何翼心里为自己鼓着劲。

☆、第 11 章

　　秦乔的日子过得很是千篇一律，上课、吃饭、图书馆、自习、散步。只是，何翼的身影越来越多的挤进了她的生活里。以前，秦乔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图书馆，一个人晚自习后去散步。现在，吃饭时候会经常在食堂“偶遇”何翼；在图书馆里高高的书架后面，会“偶遇”来找书的何翼，尽管这几排书架上的书与计算机毫无干系；去教室上自习，也会“偶遇”到正好“不小心”多占了个座位的何翼；晚自习之后的散步更不用说，那已经不需要何翼的“偶遇”了，他在上个学期就已经自动成了秦乔散步的搭档，现在只需要继续就好。
　　秦乔对何翼的这种一步步走近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些害怕，却也有一些小小的喜悦。秦乔在心里鄙视自己，更多的，是担心自己会不由自主地陷进去，她知道自己对感情有了期待，对何翼有了期待，但是，对未来，秦乔依然不敢乐观，不敢幻想。有时候，她想，干脆就这样吧，自私地和他这样暧昧下去，反正也没有表明态度，以后不管怎样，总是有退路，也不会让自己受伤。可是，一想到何翼看着自己的亮亮的，满含着各种情绪的眼睛，秦乔又不忍心，她始终不是一个狠心的人。
　　冬去春来，气温渐渐升高，学校里茂盛的花草树木都纷纷长出了新芽，整个校园里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同学们也似乎从冬眠中醒了过来，各种社团活动又开始热闹起来，其中，自然也包括何翼的排球队。
　　和上学期不一样，这回秦乔不用再站铁丝网后面远远看着他们训练了。每次秦乔刚绕过人工湖，离排球场还有一段距离，何翼就笑着朝她跑过来，拉着她坐到场边的座位上，再递上一瓶矿泉水，然后对着球场上那一群起着哄的队员们得意地笑。
　　秦乔对何翼这种看起来很幼稚的行为极为无语，但又阻止不了，只得满脸尴尬地被围观。不过还好秦乔还算有被围观被指点的“经验”，所以表面上看起来她还比较镇定，倒是让不明真相的队员们对她的处变不惊暗暗竖了大拇指，对他们的队长的眼光表示钦佩。
　　秦乔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排球队的固定观众，不管是训练还是比赛，秦乔都会坐在观众席上，抱着瓶矿泉水，默默看着，从不激动地大喊大叫，从不加入那些不知道是来看球还是看系草队长的花痴女生们的啦啦队，只是在那个招惹着一大群花痴目光的系草队长满头大汗地跑向她时，默默地把手中的矿泉水递过去，再收获一个大大的微笑，以及来自于花痴啦啦队队员们的毫无掩饰的羡慕嫉妒的目光。
　　秦乔看着何翼在场中潇洒扣球的身姿、看着他被汗水湿透的球衣、看着他那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耀着健康的光泽、看他在得分后张扬帅气的笑容、看着他在比赛胜利后和队友们紧紧的拥抱……
　　秦乔想，也许，自己的执念其实并不是排球，不是自己没有实现的排球梦，而应该是健康，是自由，是可以张扬青春的自由，是可以尽情挥洒汗水的自由，是可以打球打到脱力的自由，是可以在比赛胜利后和队友们热烈拥抱的自由，是可以和喜欢的人一起绕着操场一圈圈跑步的自由……
　　而这些，自己都没有。
　　秦乔心里堵得难受，她突然觉得自卑，突然觉得那些在场边上蹦蹦跳跳、手舞足蹈的女生们很是刺眼，突然觉得自己与这片球场是那么的格格不入，突然觉得如坐针毡。她悄悄握紧拳头，压下心里隐隐的疼痛，趁没人注意，悄悄站起身离开了。
　　球场边的林荫小道绿化得着实不错，路两边间隔几米栽种着桂花树，桂花树中间还有矮矮的常青，正值夏初，桂花树和常青都绿油油的，新长开的叶子嫩得好像能掐出水来，在微风里轻轻摇摆着，好像在向行人炫耀着自己刚换上的新衣。
　　秦乔却沉浸在自己有些悲观的情绪中，对这蓬勃的生机视而不见。她低着头，穿过这条林荫小道，然后随便选了条路继续走，秦乔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里，她心里其实什么也没有想，她只是想离开那个让她觉得自卑的地方。
　　“乔乔！乔乔！”何翼的声音追了上来。秦乔叹了口气，站住等他。
　　“你怎么走了？不舒服？”何翼看见秦乔苍白的脸色担心地问。
　　秦乔摇摇头，转身慢慢地继续往前走。
　　何翼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站定，问道：“怎么了？不能跟我说吗？我很担心你。”
　　秦乔看看何翼额头上的汗，然后把目光定在了他湿透了的球衣上，轻轻地说：“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和球场的气场不合，好像自己特别的与众不同，呵呵，是不是有些矫情？”秦乔扯出个笑容，有些自嘲。
　　何翼没有说话，低着头默默地看着秦乔，他听懂了秦乔话里的意思。他觉得很心疼，心疼秦乔的敏感，心疼秦乔这一刻难得的柔弱，心疼秦乔的矫情……他伸出双臂，把秦乔轻轻拥进了怀里。
　　秦乔的耳朵刚好贴在何翼胸口的位置，听着他健康有力的心脏跳动声，秦乔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的频率似乎慢慢地跟他步调一致起来，鼻端传来的他身上的汗味，他肌肉结实的双臂的拥抱，这一切让她安心，也让她眼睛酸涩。秦乔吸了吸鼻子，犹豫了下，抬起双臂，轻轻拥住了何翼的腰。
　　何翼感觉到秦乔的动作，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紧了紧手臂，把秦乔拥得更紧了些。
　　这一刻，秦乔心里那些自卑和悲观的情绪慢慢的飞远了，她突然发现，天空蓝得清透，那一朵朵白云悠闲地飘动，时不时的换着造型、换着图案；校园里的树伸展着翠绿的枝条，花坛里摆着各种造型的花开得正艳，姹紫嫣红，煞是喜人；远处校园主道两边的梧桐树也已经回绿了，曾经在冬天变得光秃秃的枝条上已经长出了大大小小的绿叶，在微风里拼命摇摆着，在向谁打着招呼挥着手似的，梧桐大道终于恢复了朝气蓬勃的模样。
　　秦乔悄悄的笑了。
　　从这天开始的日子，对秦乔来说，每一天都是崭新的，都是开心的。她的面前好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她战战兢兢地去探索，战战兢兢地一步步深入，她不知道前方等着自己的结局是什么，她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她宁愿让自己变成鸵鸟，只要现在自己是开心的，幸福的，那将来怎样，以后再说吧！也许，可以去相信何翼，相信他不会因为自己的病而最终离开，相信他会一直陪着自己，相信他的承诺。
　　暑假里，秦乔的变化让秦妈妈觉得奇怪，以前总是窝在家里发呆的秦乔，居然整天的抱着手机，经常看着手机傻傻地笑；以前总不爱出门不爱打扮的秦乔，居然会主动邀着同样放假回家的陈寒去逛街买衣服；以前对着秦可总是一副高冷姐姐模样的秦乔，居然像朋友一样和秦可聊天，和这个小学生探讨男孩子们感兴趣的话题……
　　秦妈妈偷偷地和秦爸爸嘀咕：“乔乔是谈恋爱了吧？”
　　秦爸爸把眼睛从电视上转回来，看了秦妈妈一眼，再转回电视上，没有说话。
　　秦妈妈继续嘀咕：“乔乔这性子以前就很沉闷，一点也不像小姑娘，自从生病后，更是严重，她舅舅有时候都说她少了许多年轻人应该有的活力。所以谈谈恋爱也好，你看，现在多好！这才像个小姑娘的样子嘛！可是，我就怕乔乔受伤害，她这病……唉……老秦，你说我是不是干啥坏事了呢？怎么会让乔乔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就得这个病了呢？”秦妈妈说着说着，开始擦起了眼睛。
　　秦爸爸再次把眼睛从电视上转回来，看着秦妈妈：“我说，你别胡思乱想了，别什么过错都想要往自己身上揽。孩子是咱俩的，要说干坏事，是不是也应该有我的份？”
　　秦妈妈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啥？你干啥坏事了？喂！老秦！你可给我说清楚啊！”
　　秦爸爸无奈的摇头：“你啊！这么多年还这样！孩子的事情我们少管，你说的对，乔乔谈谈恋爱也不错，她那性子是该有人帮她改改。至于会不会受伤害……唉，以后的事情谁知道，总不能怕她受伤害就不允许她谈恋爱，不允许她与男孩子交往吧！那她这辈子才更是可怜。反正有我们在，以后还有秦可，我们总是能护着她的。”秦爸爸说完，眼睛又转回电视上，可很明显的注意力根本没有在电视上。
　　秦妈妈擦擦眼睛，低声说：“以前我还因为在乔乔都那么大了的时候，我还怀孕生了秦可一直觉得对乔乔很愧疚。可现在，我真是庆幸，庆幸生了秦可，庆幸秦可是个男孩子，有他在，乔乔以后总是能有个依靠。”
　　秦爸爸没有说话，专注地看着电视上播着的广告。
　　上完厕所顺带洗了把脸的秦乔刚要开门从卫生间出来，就隔着门听到了父母的对话，虽然父母说话声音很低，可卫生间与沙发就一墙之隔，加上秦乔耳力很好，所以对话的内容她听得很清楚。秦乔准备拧门把手的手顿住了，她眼睛酸涩得厉害，她弯腰坐在秦妈妈的泡脚盆前面的小凳子上，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用手捂着眼睛，任由眼泪打湿了手背。她觉得自己何其幸运，遇到这样的父母，遇到这样的家庭，所以，自己应该会幸福的吧！自己脚下的路，也应该是平坦没有荆棘的吧！

☆、第 12 章

　　新的学期开始，秦乔升上了大二，而何翼，也升上了大四，开始了毕业前的实习。
　　何翼家并不是这个大学所在的A省人，而是距离首都很近的D省人，原本他的父母希望他能回D省或是直接去首都实习，这样如果实习单位对他满意的话，毕业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得到聘用。可正和秦乔处于热恋期的何翼拒绝了父母的提议，在暑假时候就联系好了本市高新区一家网络公司的实习岗位。不过公司倒是和学校离得不算太远，所以每□□九晚五的按时上班之外，何翼还能每天和秦乔甜蜜地腻在一起，陪着秦乔吃晚饭，饭后去自习，然后再去操场，秦乔散步，而担心身材的何翼则绕着操场跑圈，每跑过秦乔身边一次，都要悄悄地牵下她的手，再送上一个灿烂的笑容。跑完运动的量，就陪着秦乔再慢走一会，聊聊天，最后在女生寝室楼下挥手告别，寝室熄灯前再互相发几个甜腻腻的短信道晚安。
　　这样的日子，让何翼乐此不疲。
　　而秦乔，在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原本的那个貌似坚强，冷漠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秦乔已经越来越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现在这个脸上随时带着笑，偶尔会撒撒娇、发发小脾气，和同学关系越来越融洽，越来越愿意和别人交流的秦乔。而这个秦乔，让何翼越来越移不开看向她的目光。秦乔也放纵着自己对何翼越来越多的依赖，她想，恋爱，应该就是这样的吧？何翼，也应该可以让自己放心地依赖下去吧？
　　随着天气一天天冷下来，第一场雪终于飘飘洒洒的染白了整个城市。寒假快到了，期末考试也近在眼前。
　　秦乔从教学楼走出来，每次一到期末考试期间，图书馆就成了秦乔的“禁地”，空气的不流通和人太多导致的空气污浊让她心脏缺氧，心慌气短，所以她只好到教学楼里找个人少的教室上自习。秦乔拿出手机看了看，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除了早上上课前何翼发来的早安短信，整整一天，没再收到他的短信或是电话，手机锁屏照片上秦乔和何翼的两个大脑袋紧挨在一起对着镜头笑得灿烂，通知提示栏里却是空空如也。
　　秦乔低低地叹口气。最近这一个星期，何翼突然的变得很忙，每天都加班到深夜，连发个短信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秦乔已经一个星期没见到他了。
　　秦乔整理了下围巾，看看还在飘雪的天空，想了想，把羽绒服大大的帽子戴上，帽子上那一圈密密的深色毛边把她的脸色映得分外苍白。秦乔背好书包，把手紧紧揣进衣服兜里，低着头走进雪地里，那身影看起来有些孤单。
　　雪下得不大，头天晚上下的雪都有些化了，除了屋顶、草地、花坛这类没人去踩的地方还能堆积起薄薄的一层雪，路上的雪几乎已经完全化开了，而正在飘落的小雪落在地上更是直接化掉，让路上十分湿滑。
　　秦乔走得小心翼翼，还好脚上的雪地靴防滑效果不错，让她能避免滑倒。这地上又是泥，又是雪水，滑倒了摔一跤丢人是小事，弄得全身脏可是不能忍啊！秦乔想着，走得更加小心。
　　“快乐不假，你懂的呀，还有什么会放不下……”秦乔的手机铃声响起，这首被秦乔吐槽为“幼稚之极”的歌曲被何翼强制性的设置成了她的手机铃声。何翼说，希望她每次听见手机铃声响起都能快乐，更要知道，不管手机铃声是不是响起，有个人希望她快乐。何翼说，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何翼说，想永远看着她笑。何翼说……
　　秦乔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嘴角弯弯，露出了个浅浅的笑。“世界很大，还去哪里呀？快乐就在我们脚下……”秦乔小心翼翼地站稳身子，边跟着铃声哼歌，边从羽绒服的兜里掏出手机，手机上“何翼”两个字让她的笑容变得更大。
　　“喂，何翼。”秦乔接通电话。
　　“乔乔，你在哪里呢？雪还没停，你带伞了吗？”何翼有些急切的声音传来。
　　秦乔不由得四处张望：“你下班了吗？回学校了？我刚出教学楼。”
　　“路上滑，你站着别动！我已经进学校大门了，马上就到！”何翼说完就挂了电话。
　　秦乔笑着把手机揣回衣服兜里，小心地走到树下站定等着何翼。
　　不过一两分钟，何翼高高的身影就出现在路的另一边，秦乔朝他挥手，何翼朝她跑来的步子迈得更大了，虽然隔得远，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可是秦乔却似乎能看见他脸上那温柔却又阳光的笑容。秦乔一直提着心担心他滑倒，不过身为运动健将的何翼很轻松地就安全跑到秦乔身边，拉住了她冰凉的手。
　　“看！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带伞！手凉成这样！感冒了怎么办？这样下雪的天就呆寝室好了，别去教室了。”何翼唠唠叨叨地，一只手紧紧握着秦乔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拍着秦乔头上戴着的大大的羽绒服的帽子，试图把上面的雪粒给拍掉。
　　秦乔感受着何翼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心里也暖暖的。她仰着头看着何翼，看他身上又是不怕冷似的把羽绒服拉链敞开着，里面依然是一件薄款的羊绒衫，秦乔叹口气，伸出手帮他拉上羽绒服拉链，微笑道：“在寝室里老是犯困，莹莹她们还总是聊天，总是莫名其妙就加入她们了，根本看不进去书，所以还是去教室比较靠谱。你不知道冷么？总是这样……”
　　“不冷，我身体好啊，天天锻炼着。”何翼傻笑着，“乔乔，公司要求在春节放假前把工作都整理好，做好总结，我又是新人，要学习的东西太多，所以这段时间经常加班，唉，这几天都没能见到你，我可真是想你……”何翼说着，伸出双臂拥住了秦乔。
　　秦乔红了脸，靠在何翼怀里，微微点头：“我明白。只是好久没见到你了……”秦乔咬了下嘴唇，没有继续往下说。
　　何翼抱着秦乔的手臂紧了紧，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温柔，他心里满满的全是幸福，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这样一个矮矮的、小小的女孩牵动着全部的心思，让自己在上班时候总是分心，总是会看着手机屏幕上两个人的合照傻笑，一下班就迫不及待地飞奔到她身边，加班的这一个星期思念成疾……
　　何翼想，秦乔就像小时候还是个熊孩子的自己，手欠想去抓正在采花蜜的蜜蜂，被蜜蜂狠狠蛰了一下，刺入手背的那根蜜蜂的尾针，扎得自己心里疼，能看到刺入的伤口，可是却找不到那根刺在哪里，抓不到，挠不到，只得任由着那伤口在那里，一直疼，一直不见好。
　　“乔乔，再等几天，再有几天我的工作就可以整理完了，我是实习生，工作完成就可以提前放假。乔乔……”何翼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里的紧张，弯下腰用下巴轻轻蹭蹭秦乔的头顶，鼓起勇气继续说，“我和你一起回家吧！”
　　秦乔闻言吓了一跳，从何翼怀里挣脱出来，仰着头盯着他说：“你说真的？没骗我？怎么会想要跟我回家？”
　　何翼温柔地看着秦乔因为有些激动而发红的脸，伸手拉住她的手，用温柔而坚定的语气说道：“乔乔，我猜，你父母应该知道你谈恋爱的事情了，因为你根本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情。因为你的身体的情况，我想，你父母其实是非常担心的，他们怕你被欺负，怕你受骗，怕你受伤害，所以，我觉得我应该主动去见他们，让他们认识我，了解我，相信我，让他们放心让我在你身边，放心让我照顾你。乔乔，我想要和你一直在一起。”
　　秦乔的眼睛慢慢红了，她眨眨眼，忍住了泪意，伸手主动抱住了何翼的腰，把脸埋在何翼的胸前，哑着声音答应了。
　　秦乔感动于何翼在这份感情中付出的努力，感动于他对这份感情的坚持，这给了秦乔莫大的勇气和鼓励。这一刻，秦乔忘记了自己的病，忘记了自己对未来的担忧和不确定，忘记了自己偶尔的自卑和不自信，秦乔想，自己也应该更勇敢一些，不能再像鸵鸟一样总是逃避，应该勇敢地和何翼一起面对未来，不能让他一个人独自努力，两个人的将来，自然应该由两个人一起去争取，去努力。
　　秦乔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充满阳光的未来。

☆、第 13 章

　　“爸，妈，这是何翼。”刚开始放寒假，何翼就跟着秦乔回到了她家，见到了她的父母。
　　“叔叔好！阿姨好！”看着秦乔有些拘束地给父母介绍自己，何翼更是觉得有些紧张。
　　“好！好！好！快进屋坐！外面冷！”看上去好像又胖了些的秦妈妈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连声的招呼着，把人往屋里让，催着秦乔给人泡茶。秦爸爸站在一边笑着点头。
　　秦乔把手里的书包放下，刚拿起茶壶正准备去泡茶，便看见秦可打开房门伸出了个脑袋，瞪大了眼睛好奇地张望。秦乔伸手把秦可抓了出来，继续介绍：“这是我弟弟，秦可，六年级小学生。”
　　秦可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高得似乎看不到头的哥哥，心里有些难过，他觉得自己就像从小人国里走出来的一样，矮到让人伤心。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和这个哥哥一样高呢？秦可在心里默默问。
　　“怎么不叫人呢？没礼貌！”秦妈妈在秦可头上揉了一把。秦乔在一旁笑盈盈地也学着秦妈妈的动作在秦可头上揉了揉，何翼觉得秦乔的动作实在像在安抚小狗，于是偷偷地在心里发笑。
　　“哥哥好！”秦可边挣扎着从自家的两个女王手里抢救自己可怜的发型，边和何翼打招呼。
　　何翼实在忍不住手痒，也凑上去在秦可头上揉了揉，低笑着说：“你叫秦可啊？你好！”
　　秦乔在旁边接话：“我妈说，当年我出生的时候，我爸懒得想名字，从医院病房的窗户望出去，刚好就看到穿城河上的大桥，所以就给我取名秦桥，再想想，女孩子叫桥不大好，干脆去掉偏旁，就叫秦乔了。后来弟弟出生，那桥下面不就是河么？再和姐姐一样，去掉偏旁，秦可！看！取名字多简单！”
　　秦爸爸被打趣也并不生气，呵呵笑着，要接过秦乔手上的茶壶去泡茶。秦乔拒绝了秦爸爸伸出的手，自己拿着茶壶进厨房，找茶叶泡茶。
　　何翼看着这家人，止不住的笑。他在心里轻轻的叹气，这样的家庭，是不该养出秦乔原本的那种冷漠疏离的性子的，所以，现在这个会开玩笑会打趣人的秦乔，才是她本来的样子吧！何翼想到这里，不禁为以前生病的、没有遇到自己的秦乔感到心疼。
　　秦爸爸和秦妈妈自然也发现了自家女儿那么明显的变化，特别是秦妈妈，看着秦乔脸上灿烂的笑容，听着她在厨房里边泡茶边不由自主地哼着歌，好几次偷偷地擦着眼睛，看向何翼的目光越发的亲切。
　　晚饭后，秦爸爸和何翼坐在沙发上聊天，秦妈妈和秦乔在房间里收拾。因为秦乔家里是三室两厅的格局，平时房间刚好够住，现在多了何翼，所以房间只得临时调整，因为何翼个子高，秦可的小床估计不够他伸直身体，所以商量着何翼睡秦乔的房间，秦乔睡秦可的小床，秦可要么和父母挤着睡，反正父母的床够宽大，要么睡沙发，任由他选择。秦可对分派给自己的选择题表示极度鄙视，毫不犹豫地抱着枕头选择了父母的房间，反正他这个年龄还正是跟父母黏腻的时候。
　　秦乔和秦妈妈在秦乔的房间里换着床单被套，低声地说着话。秦乔也并不瞒着父母，她讲着何翼对自己的好，讲着何翼做出的种种努力，讲着自己当初的顾虑，也讲着自己如今的打算，她的话让秦妈妈听得唏嘘不已。
　　秦妈妈低声地说道：“我和你爸爸其实并不反对你恋爱，看到你如今的样子其实我们真的挺高兴，你不知道，你原来的样子让我们看着难受……”秦妈妈有些哽咽，抬手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秦乔放下手中的枕套，伸手搂了搂秦妈妈的肩，秦妈妈拍拍秦乔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继续说道，“乔乔，何翼这孩子我看着还不错，他能想到跟你回来让我们看看，也算是有心了。你们好好的，我和你爸也就放心了。只是不知道他家里……如果他父母知道你的情况，不知道会怎么想。唉……”
　　秦乔拿过枕头继续装枕套，装好后拍了拍，放好，帮着秦妈妈整理好被子，才低声说：“他父母的事现在考虑还太早，慢慢再说吧，我想，何翼会处理好的，他说让我相信他。”
　　秦妈妈点点头，不再说话，转身出了房门，回到客厅热情地给何翼塞洗好的水果，在秦爸爸和何翼的对话中不时地□□几句。秦乔对秦妈妈转变如此之快的表情表示敬佩。
　　春节期间，秦乔带着何翼，还有一个小尾巴——秦可，逛了市里仅有的几个景点，带着何翼去看了秦可的小学，带他参观了自己的中学，看到了秦可名字来源的那条穿城而过的有些干涸的河，给他指了自己名字来源的那座车水马龙的大桥。
　　秦可怀着对这个哥哥的身高的极度羡慕，加上这几天身为计算机系高材生的何翼在他面前展现的极高电脑游戏水平，帮他把奋斗了几个月都打不过的游戏关卡轻松搞定，秦可就变成了何翼这个厉害哥哥的忠实粉丝，哥哥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哪怕被姐姐嫌弃也毫不退缩，更何况姐姐也没有嫌弃他，所以他更是当小尾巴当得不亦乐乎，对自己成为了一个大大的电灯泡这件事情毫无自觉性。
　　而何翼更是采取了“搞定姐姐必须先收买弟弟”的策略，与秦可打得火热，通过秦可电脑里偷偷安装的各种游戏，两人关系迅速升温，要不是秦妈妈拦着，秦可晚上都要抱着枕头去和何翼挤一张床睡觉了。秦乔被他俩弄得哭笑不得。
　　因为何翼实习的公司只放假到大年初七，所以初六的时候何翼就得回学校了。
　　秦乔原本还想着跟何翼一起回去，这样自己也可以陪着他，免得这个时候放寒假的同学都还没回校，他一个人在学校里孤单。可是秦家爸妈坚决反对，理由是这时候学生大多都不在校，所以学校里这段时间的暖气、食堂等都很不到位，秦乔的情况又比不得旁人，稍有差池只怕又得进医院躺一个多星期。
　　何翼也跟秦家爸妈一样的态度，他回去后就要开始上班，每□□九晚五的，再说刚收假回去，说不得又要加班到很晚，实在也无法照顾到秦乔，秦乔跟着他一起回学校，最后也是她一个人留在寝室，实在让人无法放心。所以最后秦乔和秦可两个人一起把何翼送上了回省城的大巴车。
　　挥手告别的时候，秦乔倒是没有多少的离愁别绪，她家离学校也就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这点距离实在让人生不起“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之类的文艺小青年式的依依惜别之情。再说正月十五过了学校也就要正式开学了，到时候她也就回学校了。
　　反倒是秦可一直红着眼睛，含着满满一包眼泪，要滴未滴的挂在眼眶里，两只手紧紧抓着何翼的衣摆，可怜兮兮的一直望着何翼：“哥哥，你什么时候再来我家玩？”
　　何翼正在感动于秦可这个弟弟对自己的认同，抬起手在他头上揉揉，正要说话，秦可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我昨天才和同学炫耀我姐夫是游戏高手，我存档那么久还过不了的关卡都被姐夫打过了，还帮我把那款新游戏打通关，这可是全年级第一名通关的啊！然后他们都不信，说要带自己的游戏来找我，结果！哥哥你居然要走！我怎么办？同学们会说我是骗子的！呜呜……哥哥……你什么时候再来嘛？”
　　秦乔被秦可那一声“姐夫”窘得不轻，她故作严肃地拍了下秦可的脑袋：“乱叫什么呢！这熊孩子！”脸却红得发烫。
　　何翼虽然对秦可舍不得自己走的真相有些叹气，可是那一声“姐夫”却实在让他高兴，让他的心里一瞬间熨帖之极，他脸上的笑容大得能晃花人眼，他再次揉了下秦可毛茸茸的手感极好的脑袋，保证道：“下次放假哥哥一定来！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哥哥帮你！到时候咱们一起震一震你那些同学！”
　　秦可终于破涕为笑。秦乔觉得秦可那挂着眼泪鼻涕的脸真是丑得人神共愤，自家这个熊孩子弟弟真是丢人。

☆、第 14 章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天气就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大学的校园里绿化总是重点，这个季节，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加上大学校园里到处充斥着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年轻人的蓬勃朝气，使得这个时节的景致让人心旷神怡，心情舒畅，又显得生机勃勃。
　　秦乔却有些心情低落。她低垂着头，坐在奶茶屋外的阳伞下，双手杵在下巴上，望着桌上放着的那一杯加冰果汁发呆。
　　远处室外球场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哄然的欢呼声，估计是哪个球场上打出了个好球吧！秦乔听到声音抬起头，远远的看了一眼室外球场。因为何翼开始实习工作，所以他离开了排球队，队长职位也移交给了其他人。而没有了何翼的排球队，已经无法再让秦乔驻足观看，因为场上没有了那个吸引了她全部目光的身影，所以这项她原本最爱的运动也突然的变得无趣起来。所以秦乔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排球场附近了。
　　秦乔转回眼光，继续盯着果汁杯上奶茶屋的标志发呆。
　　这时，有一群男生女生嘻嘻哈哈地笑闹着来到奶茶屋前，摆好姿势，准备在这个平时同学们来得很频繁的，也算得上是很多人的大学生活中重要成员的地方留影。现在学期已过大半，校园里各个角落都有拍毕业照的毕业生，他们带着兴奋或是不舍的心情，拉着熟悉的或是平时不敢去搭讪的同学或老师，摆着各种正式或搞笑的姿势，想要把这个自己生活了四年的校园和回忆装到照片里，然后，各奔东西。
　　看他们轻松的样子，毕业论文应该都完成了吧！也对，还有一个多月就毕业了，论文答辩也许都结束了。可是……秦乔在心里叹口气，从旁边椅子上的书包里翻出手机，按亮屏幕，上面并没有任何的未接电话或是短信提示，只有那两个紧挨着的大脑袋依然傻笑着，没心没肺。
　　这一个月来，何翼越发的见首不见尾，似乎比刚开学那会儿还忙。那时候，他忙着上班实习，有时还要加班到深夜，忙着写论文，忙着做毕业设计，却还能每天尽量陪着秦乔吃饭、散步，电话短信不断，让秦乔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被忽略，也没有感觉到孤单。可是，现在临近毕业，他的论文应该早已经完成了，却越发的不见了人影，最近这几天，连电话短信都没有了。他在做什么呢？秦乔皱着眉头想。
　　秦乔犹豫了下，还是拨通了何翼的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对方才接通。
　　“喂，乔乔。”何翼的声音传来，有些没精打采。
　　“何翼，怎么了？生病了吗？”秦乔有些着急。
　　“没事，乔乔，我现在在家呢，前天被我爸十万火急的叫了回来，我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也没来得及跟你说……乔乔……”何翼的语气越来越迟疑，声音低了下去。
　　秦乔心里突然有些发慌，她拿着手机的手有些发颤，另一只手放在桌下，紧紧抓着身上的牛仔裤。
　　“我爸妈进来了，等我回学校再跟你说。”何翼有些慌乱地挂断了电话。
　　秦乔呆呆地看着手机，手无意识地放开已经被抓皱的裤腿，握成拳头，无意识地轻轻按揉着有些闷疼的心脏部位。旁边照相的那一群人在摆了合照、单人照、闺蜜照、基友照……的各种姿势，照完各种照之后，叽叽喳喳笑闹着走远了，秦乔的耳边终于清静了下来。她再次犹豫了下，拨通了陈寒的电话，她想，还是找个人说说话吧，不然自己会被压抑得窒息。
　　“乔乔！我正和高杰提到你呢！你就打电话过来！哈！咱俩是不是心有灵犀？”陈寒的大嗓门虽然隔着电话，却也把秦乔的耳朵震得发麻。电话那端陈寒的声音之外，还传来了一声低笑，看样子高杰正和她在一起。
　　“陈寒，高杰也在？能说说话吗？”秦乔听着电话那端陈寒和高杰的笑声，心里忍不住的有些发酸，声音就带上了些嘶哑。
　　“乔乔，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高杰你先回去，晚饭时候我再给你打电话！”陈寒的声音着急起来，电话里立刻传来她吩咐高杰的话，高杰似乎回答了几句什么，但隔着电话秦乔并没有听清楚。
　　“乔乔，说吧，什么事？我让高杰回去了。”陈寒放低嗓门。
　　秦乔吸了吸鼻子，低声回答：“陈寒，何翼他……刚才我打电话给他，他说他前天就回家了，可到我打电话给他之前，他都没跟我说过，连个短信都没有，你说，他是什么意思？”有关何翼的所有事情，包括春节和秦乔一起回家这事，秦乔自然不会隐瞒陈寒这个唯一的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当然，关于高杰，秦乔也听陈寒详细之极的汇报过了。
　　陈寒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我之前听你说的，还有他跟你回家这事，我看他对你倒是真心的，应该没骗你，你看谁骗子还跟人去见家长的？只是他回家却没告诉你……你说，是不是他父母知道你们的事了？让他回家逼他跟你分手？”陈寒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语速也快了很多，显得有些急躁，“乔乔，如果这样，怎么办？他会答应吗？”
　　秦乔也有些恍然，在心里叹了句“旁观者清”，可是陈寒的这几个问题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看来就是你说的这样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陈寒，我怎么办？我不想分手，何翼他……应该不会答应吧？
　　“乔乔，我知道你能接受他是鼓了多大的勇气，你以前生怕耽误了别人，有人跟你示好你宁愿跟人绝交的那样子看着都让人难过。是我我也不愿意跟高杰分手啊！乔乔，现在也没办法，总不能跑他家去抢人吧？只有等他回来，看他怎么解释，也许其实不是这样呢？也许是他父母安排他相亲呢！那就不用担心了！他绝对看不上的！谁有咱们乔乔漂亮啊！”陈寒尽力在安慰着秦乔。
　　“相亲？怎么可能，他大学都还差一个月毕业。算了，不想了，等他回来再说。你去找你家高杰去吧，不然他骂我跟他抢女朋友怎么办？”秦乔努力挤出个笑容，和陈寒说了再见，挂断了电话。
　　秦乔一只手拿起冰块已经完全化掉，杯壁上的冷凝水已经在桌子上积出一个水圈的，已经成了常温的果汁，摇了摇杯子，用吸管喝了一口，皱了皱眉，顺手扔进了垃圾桶。
　　何翼是在两天后回的学校，他回来第一时间便去找了秦乔。
　　“乔乔，对不起，我回家都没跟你说，也一直没给你电话……”何翼看起来有些憔悴，情绪也很低落。
　　“发生什么事了吗？是不是……你父母不同意我？”秦乔咬了下嘴唇，手不自觉地握紧。
　　何翼叹了口气，伸手把秦乔的手握在掌心，他掌心的温度让秦乔有些乱的心跳平复了些。
　　“春节我没回家，我妈问我原因，开始我告诉他们公司要值班，再说我一个实习生还是要勤快点，他们也没怀疑。后来，从你家回来，我突然不想再骗他们，我不想让你隐藏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我想……明年春节你能跟我回家过。”何翼握紧了秦乔的手，“乔乔，我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喜欢你的家人，他们对我很好。”
　　秦乔突然地听到何翼对她说喜欢，她的心里却没有应该有的激动或是开心，秦乔甚至冷静地回想这是否是何翼第一次对自己说喜欢，他以前说得最多的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何翼没有等秦乔说话，接着说：“所以，回学校后我就给他们打了电话，说了我们的事，也说了你身体不大好，具体的情况我告诉了他们。那时候我很忙，忙上班，忙论文，所以打了那通电话后我也没时间管后来的事，他们也没给我打电话，所以，我以为他们不反对，我也就没跟你提。谁知道，等我把论文写完交了上去，他们好像知道似的，第一时间打电话让我马上回家，我以为家里发生什么事了，着急地定了机票连夜赶回去，也来不及跟你说。”
　　秦乔点了点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何翼看着秦乔，抬手理了理她垂落下的几丝头发，另一只手依然紧紧握着秦乔的手，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结果，我回到家，他们……他们拿给我看他们去医院找专家咨询的关于你的病的详细情况，说是……”何翼说到这里，有些难以启齿，顿了一下，“虽然平时生活没多大影响，可是……以后可能很难要孩子……他们，无法接受，他们需要继承人。”
　　秦乔听何翼说起过他父亲在经营自己家的公司，他又是家里的独生子，这个理由秦乔能够理解。可是，能理解是一回事，心里的难受和忍不住的心痛却是另一回事。“只是说很难，也不是不能啊……”秦乔艰难地争取。
　　“我不能让你面对任何威胁到你生命的事情！孩子也不行！”何翼严肃地打断秦乔，“所以我跟他们说我不介意，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结果他们大怒，不许我回校，不许我打电话，让我妈整天盯着我。你打来电话那天刚好有人来找我妈，可惜刚说两句话她就进屋来了。”
　　秦乔也叹气了：“你干嘛这样跟他们说啊？”
　　“我不想骗他们。”何翼有些垂头丧气，“后来他们告诉我，他们联系了我在国外的姑姑，让姑父给我联系学校……让我出国……说是手续之前已经办好了，就等我这边拿到毕业证。”
　　秦乔一惊，心脏疯狂地跳着，压都压不住。她抖着声音说：“你……答应了吗？”
　　何翼点点头：“嗯，不答应他们不让我回来。我姑姑也跟我说，出国读书并不是坏事，读两年拿到硕士学位就可以回来了，回来后接手家里生意也好，创业也好，找工作也好，都更加便利，再说，就当去开阔眼界也行。”何翼紧紧握着秦乔的手，“乔乔，两年而已，你等我回来，以后我们有一辈子时间在一起呢！我要让所有人都无法阻止我跟你在一起，我父母也不行。”
　　秦乔忍住眼里的酸意，伸手抱住何翼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压抑着哽咽，声音有些发抖：“嗯，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等你，你一定要回来。我们还要在一起一辈子呢……”
　　何翼也伸手紧紧抱住了秦乔，他把脸贴在秦乔的头上，鼻端传来秦乔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幽幽的清香，在鼻子前绕着，不肯离开。

☆、第 15 章

　　距离何翼出国已经大半年。秦乔也升入了大三，课程比以前紧了很多，秦乔整天忙着上课、去图书馆查资料写课后报告，忙得她没有空去思念何翼，没有空去伤心难过，她觉得这样挺好。何翼倒是经常给她发邮件、网络聊天，由于国际通话费高得吓人，电话却是不再打了。
　　不管人们是忙忙碌碌还是闲情雅致，是悲欢离合还是花前月下，这个城市从来不会停下它的脚步，不会站在原地等着谁，错过了，也就是错过了。就像如今，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依然如约而至，依然染白了整个城市，尽管雪地里已经没有了那个高高的，带着阳光般笑容，向着心爱的女孩跑去的身影。
　　春节期间，何翼又再次断了联系。秦乔没有多想，毕竟他以前在学校时也曾经几天没和自己联系，那是因为他忙，这次也是忙吧？秦乔想，毕竟外国是不过春节的，这时候正常上课、正常工作那也是正常的，忙过这几天就好了吧！秦乔和父母弟弟一起做年夜饭、一起到亲戚家拜年、一起逛庙会……整个春节，秦乔还是很开心的，想到何翼，脸上也一直是带着微笑的。
　　可是，秦乔的开心在寒假结束回到学校就戛然而止。
　　那天中午，秦乔从食堂吃完饭回寝室，像往常一样登录邮箱、登陆聊天软件，查看何翼是否有发来邮件或留言。她原本以为会和前段时间一样依然失望，可是，她居然在邮箱里看见了何翼发来的新邮件，看看时间，却是刚发不久。
　　“依照时差，这时候何翼那里应该是半夜啊？他怎么大半夜的给我写信呢？”秦乔有些不安。她有些紧张地点开了邮件正文。
　　“乔乔，很抱歉，实在对不起，我食言了。”
　　信的开头让秦乔脑袋里“轰”的响了一声，她握着鼠标的右手一直在发抖，使得电脑屏幕上的光标一直在乱晃。秦乔使劲握握手，起身离开书桌，想去墙边拿暖水瓶倒杯水喝，可却提了几下都没能把暖水瓶提起来。
　　寝室里其他人还没回来，只有吴雪梅戴着耳机，抱着笔记本电脑窝在床上看剧，她被秦乔的动静惊动，摘下耳机，喊秦乔：“秦乔，你怎么了？要我帮忙吗？”
　　秦乔抬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说：“没事，谢谢。”深深吸了口气，放弃了倒水，转身回到书桌前，再次深呼吸，继续看邮件。
　　“刚来到国外，一切都很新奇，我以为我摆脱了父母的束缚，我以为就像姑姑说的那样，在这里学习两年我就可以回国，就可以和你在一起。所以，姑姑姑父提点让我多交朋友、多参加聚会、多培养人脉好为回国创业打基础，我没有怀疑，听从了他们的安排。所以，就有了她的出现。”
　　“刚开始，我以为她就是普通的留学生，恰巧和我租住在同一栋留学生公寓，恰巧和姑姑的女儿是同学，所以每次我上课或下课都会遇上她，每次姑姑举办的派对她都会出现，甚至我平时去姑姑家吃饭多数时候她都会在，这些我都没怀疑。直到春节。”
　　“中国的春节，我们聚在姑姑家团年，我父母也来了，她也在。大家在一起守岁，我喝多了，结果，和她……这时候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父母安排的，我姑姑姑父也是知情的，并且提供了很多帮助。她，是和父亲公司合作最多的、业界最大的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是我父母早就看中的能给家里公司带来极大利益的联姻对象。因为我不愿意和你分开，所以他们采取了这样的办法，先让我们远远分隔开，再把她安排到我身边，朝夕相处。”
　　“乔乔，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已经无颜面对你，我也必须对她负责，因为如果我不愿意的话，他父亲就会取消和我父亲公司的一切合作，并且会在以后所有我父亲公司所参与的项目中设置阻碍，如果这样，我父亲的公司将会面临破产。”
　　“乔乔，我不能自私到让我父亲用几十年辛苦经营的公司为我买单，不能自私到让我父母临到老了一无所有，我也不能自私到让一个女孩子成为我和父母、和你之间博弈的牺牲品，虽然，我知道在这件事中，她并不无辜。”
　　“乔乔，对不起，我食言了，我没有做到对你的承诺，我原本并不想伤害你，我怕你伤心，怕你生病，所以我一直犹豫着。可是，我不能永远瞒着你，这样对你是更大的伤害。乔乔，再次说声对不起，忘了我吧！我可能不会再回国了，毕业后我会留在这里帮忙打理她家的分公司。”
　　“乔乔，保重！我很担心你的身体，千万保重！”
　　秦乔看完了邮件，呆了半天，细细回想，好像根本没有看明白邮件是什么意思，只是心跳得特别快，快得让她的耳朵里只剩下心跳的“咚咚”声，完全听不到别的声音。秦乔把鼠标移到邮件开头，再看了一遍，这一遍秦乔看得很慢，慢得似乎连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要看清楚看仔细。看到最后一句，秦乔一字一顿地跟着念：“千、万、保、重！”
　　秦乔趴在了桌上，用右手紧紧压着胸口，心脏里传来的疼痛让她呼吸困难，她把头深埋进臂弯里，任由眼泪浸湿了袖子。心脏的疼痛越来越剧烈，秦乔眼前有些发昏，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张开口大声喘息。她用手撑着桌子勉强站起身，想要去拿放在床头的药瓶，可是一转身，椅子却把她绊了一个趔趄，她再站不稳，摔到了地上，椅子被撞到一边，和床架撞到一起，发出一声巨响。
　　“秦乔！乔乔！”吴雪梅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转眼看到秦乔躺在地上，吓得扔开抱在腿上的电脑，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几步跑到秦乔身边，慌乱地想把她扶起来。
　　秦乔睁开眼睛，眼前一阵模糊，看面前人影勉强认出是吴雪梅，秦乔努力在大口喘息的间隙把话说得清楚：“兔子……先帮我拿药……枕头边上的白色药瓶……”
　　吴雪梅慌张地点着头，站起身从秦乔床上的枕头边找到药瓶，按秦乔的示意倒了两颗，塞进秦乔嘴里，接着抖着声音问：“要喝水吗？我去倒水……”
　　秦乔把药含在嘴里，朝她摇了摇头，躺在地上动也不动，默默流泪。
　　吴雪梅看着秦乔嘴唇发紫，脸色却白得吓人，眼泪糊了满脸的样子，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心慌得不知道怎么办，使劲抱着秦乔，想要把她扶起来：“乔乔……你别吓我，你先起来，地上脏……”说着说着也跟着哭了起来。
　　在地上躺了一会儿，药效发作，秦乔终于喘过气来，可心脏还是疼，疼得手指都无法伸直。秦乔抓着吴雪梅的手臂，借力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在被吴雪梅摆正的椅子上，把头靠在吴雪梅身上，虚弱地说：“兔子，谢谢你……别怕，我没事的，就是犯病了……药吃了就没事了……”
　　“咱们去医院吧？你这样子一点都不像没事啊！你等等，我给莹莹她们打电话，让她们赶快回来，学校医院又远，我一个人扶不动你……”吴雪梅转身在自己床头找手机。
　　“不用……”秦乔刚开口，吴雪梅那里已经拨通了电话，带着哭音跟电话那头的李莹莹说着秦乔的情况，秦乔只好闭上嘴，趴在桌上，手握成拳头缓缓按揉着心脏部位。
　　“莹莹说马上回来，乔乔，别担心……”吴雪梅挂了电话，回身再次抱住秦乔，用一只手拍了拍秦乔的衣服，“你要不要换件衣服？看起来倒是不脏，不过……换下来我帮你洗。”吴雪梅知道秦乔平时的小洁癖，寝室一直主要是秦乔在打扫，因为她见不得任何的脏乱，也实在接受不了除了吴雪梅之外其他人对待打扫卫生的马虎应付的态度。
　　虽然躺过地上的衣服实在让秦乔心里有些膈应，可她觉得很累，实在没力气，她只得摇了摇头：“我没力气换衣服，没事，我今天早上才拖过地……兔子，帮我倒杯水，谢谢。”
　　吴雪梅答应着去墙边拿暖水瓶倒水：“有点烫，你小心。”
　　没多久，李莹莹和寝室里的几个人一起赶了回来，急匆匆地把秦乔送到了学校医院。学校医院很简陋，平时看个感冒、包扎个小外伤还行，遇到秦乔这个情况就有心无力了，于是帮忙联系了市里的医院，将秦乔转了过去。
　　办理好了住院手续的第二天，秦家爸妈接到电话就请了假，把秦可交代给舅舅家后就急忙赶了过来，看到女儿病情加重，脸色灰败的样子，秦妈妈躲在楼梯间不停抹眼泪，秦爸爸面目严肃，牙关紧咬，心里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等秦乔病情稳定下来，秦妈妈看着躺在病床上一脸漠然，望着窗外目光涣散的秦乔，想问什么又不敢问，想说什么又怕秦乔觉得烦，只得盯着病床边监护仪的屏幕发呆。
　　去学校给秦乔办理病假的秦爸爸回来，看见病房里沉闷的样子楞了下，先安抚地拍了拍秦妈妈的肩膀，再看着秦乔，小心翼翼地问：“乔乔，感觉怎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秦乔把目光从窗外移回来，呆呆望着一脸关切的父母，眼泪又流了满脸：“他说和别人好了，说不回来了，说……”秦乔说不下去了，心脏又开始难受，监护仪发出了“滴滴……”的响声。
　　秦爸爸急忙去按呼叫按钮，秦妈妈脸色一变，抓住了秦乔的手，却紧盯着监护仪什么话也不敢说。

☆、第 16 章

　　秦乔还是把事情跟父母说了，父母对她的爱她一直明白，他们原本就为她的病而担心不已，再说，如今以她的状态来说，根本就是瞒不住的。而她也并不打算瞒着，因为她怕以后不知情的父母会提起何翼，与其以后再找借口掩饰或是坦白，不如趁这时候一次说清，大家心里有数后，才不会再将人挂在嘴上。
　　秦爸爸听完秦乔的话，愤怒得双手紧握，他紧咬着牙关，狠狠一拳砸在病床上：“当初他是怎么跟我们保证的？明明知道乔乔的病，明明知道她不能受刺激！良心被狗吃了！去年到家里来是装模作样的吗？要不是他在国外，我真想……”秦爸爸再次狠狠一拳砸在床上。
　　“爸，难道去打他一顿他就回心转意了？……再说了，他都和那女孩……就算他回心转意，我怎么可能还会要他。”秦乔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算了吧，反正他说不再回国了，就当他死了吧！就这样吧……爸，妈，你们别担心，我会好起来的……难道我还要给他殉情不成？呵呵……”
　　秦妈妈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她心里憋了太多的话，可她怕自己说多了反倒让秦乔伤心，她再不能受刺激了，医生说她这次发病太急太突然，让她原本就狭窄的心脏血管负担加重，如果不是送医及时，如果不是秦乔本身意志力坚强、冷静，如果不是她没有冲动、没有不管不顾的大哭大闹，否则后果真的难以预料。
　　秦乔拿过手机，上网连上邮箱，看一眼邮箱里那封躺了三天的邮件，没有再点开，手往前翻，慢慢数着何翼出国以后发来的每一封邮件，每一封邮件的内容她都还记得，也记得自己回复的内容。
　　第一封：“乔乔，我到了，这里空气真好，天好蓝。我想你。……”
　　第二封：“乔乔，学校开学还早，不知道父亲和姑父干嘛逼着我暑假之前就来。我租好公寓了，条件不错，很干净。我想你。……”
　　第三封：“乔乔，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孤单，还好姑姑经常让我去她家，也经常举办派对介绍朋友给我认识，表妹依娜也常带同学回来。我想你。……”
　　……
　　在心里默背着每一封邮件，原来，这个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只是，被感情迷住了眼睛的自己却没有发现，还傻傻地回复邮件，让他多和朋友相处，不要总是一个人，结果，他不是一个人了，却换了自己成了一个人……
　　秦乔忍住泪水，不能再哭了，就这么两天时间，父母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眼眶发青，那么重视保养皮肤的妈妈眼睛下甚至出现了很明显的眼袋，不能让他们再担心了。秦乔咬了下嘴唇，把手移到“全部删除”，点了下去，屏幕上跳出了对话框“删除全部邮件，是，否。”秦乔顿住了手，和何翼在一起的一幕幕全都涌入了脑海里，他说要和自己一直在一起，他说会陪着自己，他说喜欢自己，他说过的话，他温柔的笑，他打排球的样子，他怀里好闻的阳光般的味道……秦乔没有发现，她的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秦乔犹豫了半晌，用手指点了“否”，再点了最近的那一封邮件，没有再去看内容，再读一遍，秦乔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崩溃。点击“回复”，秦乔慢慢打字：“我知道了。”想了想，没有写“再见”，何必再见呢？永远不见吧！秦乔在心里冷笑，手指没停，继续点下“发送”。看见屏幕上跳出“发送成功”的提示，关掉邮箱界面。从此后，这个邮箱秦乔再也没有用过，就这么随着她的初恋一起尘封。
　　这一回，秦乔在医院里住了差不多一个月才康复出院。
　　回到学校的秦乔像是变了一个人，比她三年前刚进校时候看起来还要冷漠，还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淡漠的脸除了对着室友能露出淡淡的温暖的笑之外，看向其他任何人都是面无表情，冷若冰霜。这样的秦乔，让几乎全校都知道中文系的“系花”是朵只可远观的高岭之花，如果和她搭讪，她并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人，那目光似乎要把全世界都冻僵，吓退了原本对她表示好感的男孩们，使他们见到她都退避三舍。
　　可是，所有人，包括秦乔的室友们都不知道，在秦乔冷漠的面具下，是怎样的心如死灰。她整夜的睡不着觉，睁眼到天亮，脑海中无法控制地一遍遍播放着和何翼在一起时候的一个个片段，耳边一遍遍地回响着“我要和你一直在一起”，眼泪一次次地浸湿了枕头。白天，除了上课，秦乔整天躲在图书馆高高的书架后面，抱着厚厚一摞书专注地读，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总是胡思乱想的脑袋塞满，让思想停止下来。那天，吴雪梅只不过担忧地对她说了一句“乔乔你脸色好差”，她居然跑到校外的一家连锁美妆店买了一堆化妆品回来，在网上搜了化妆教学视频学得认真。后来，她每次出门都会化妆得光彩照人，只是，依然只能远观，不可走近搭讪……
　　秦乔就这样，用各种手段给自己造了个厚厚的壳，她把自己脆弱的，再也经不起伤害的心紧紧地藏在这个壳里，再把壳紧紧关闭起来，像海蚌一样深深埋进海底的沙里，不见天日。
　　直到毕业，直到工作，直到现在。
　　秦乔没有想过会不会在某一天遇到某一个能让她再次把壳打开的人，她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因为她知道，希望越多，失望也越大，她实在怕了失望的感觉，那种几乎要让她窒息而死的感觉她不愿意再次尝试。而那段对她来说实在惨烈的初恋，被她更深的埋进了记忆深处的泥沙里，再没有任何人提起，而她也以为其已经在暗无天日的记忆的泥沙的腐蚀下慢慢消融，不会再对她的生活造成任何困扰。
　　谁知道，这段本以为已经消融的记忆会在这样的时候突然地再次出现，一幕幕的还如此清晰，让秦乔措手不及。
　　那天和叶小乐、李成聚餐后，一连好几天秦乔都有些心神不属，工作也总是出错，被高主编叫到办公室批评了好几次。
　　这天下午，秦乔从高主编办公室出来，回想起高主编那黑得包公似的脸，回到座位的秦乔不由得叹口气。
　　“又挨老高骂了？”叶小乐从座位上探过头来，小声问秦乔。
　　秦乔点点头：“昨天报上去的广告页面，那么明显的错排我居然没看到……还好没直接交给排版编辑，不然进了印刷厂就完了！老高和广告商不得吃了我！”
　　“还有我……”李成凉凉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秦乔，你可知道我跑来那个广告费了多大劲？这么热的天，挤公交、挤地铁，从单位到商家刚好是城市东西两头！跑了多少趟？天天回到家都快半夜！我还指望着这次的广告费提成给我弟交学费呢！下个月可就开学了。”
　　秦乔满是抱歉的看向李成：“对不起啊！这两天我情绪不对，老是走神，下次绝对不再犯错了！要不，哪天我请你吃饭谢罪？”
　　叶小乐皱着眉头打量着秦乔：“按照星座学来讲，你这个追求完美，做事龟毛的处女座根本不会犯这样的错，要放我身上还差不多。快说，你这几天怎么了？很不对劲啊！恋爱了？……不对，你的表情不像谈恋爱的样子。”叶小乐边说边摇头。
　　秦乔没回答叶小乐。
　　李成也皱着眉头看着秦乔，眼睛里带着些关心：“请吃饭就算了，天气太热，吃什么都没胃口。你要是有事就说一声，闷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秦乔点点头，静下心来重新检查手里的工作，以免再出纰漏。这一整理，时间就过得飞快，等秦乔检查完所有文稿，关上电脑的时候才发现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回到家，秦乔发现舅舅舅妈居然在家里，正和秦妈妈热切地说着什么。秦乔和他们打了招呼，回房间换衣服。路过秦可房间门口，房门大开着，秦可坐在书桌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戴着耳机，摇头晃脑地听着音乐，看到秦乔往房间里探了探头，赶快摘下耳机，鬼鬼祟祟地冲秦乔招了招手。
　　“干嘛？怎么不做作业？”秦乔走进秦可房间，端起姐姐的架子，严肃地问秦可，同时趁机在秦可脑袋上揉了两把。秦可上高中后个头窜的很快，将近一米八五的个子让秦乔这个矮子站着的时候根本够不到他的脑袋了，所以秦乔已经忘了有多久没做过揉他脑袋这件以前最爱干的事情了。好不容易有现在这样秦可坐在椅子上，脑袋正毛茸茸的凑在自己眼前的机会，不赶快趁机揉几把简直没天理！
　　“喂！我的发型！头可断，发型不可乱！”秦可气呼呼地拍开秦乔的手，顺了下自己脑袋上的毛，企图恢复自我感觉良好的发型。
　　“哈哈……”秦乔被秦可逗得大笑。忍不住手痒，伸过手去又再往他脑袋上揉了一把。
　　秦可叹气，对自家姐姐这种恶趣味实在没办法。
　　“你叫我进来干嘛呢？有事？”秦乔问。
　　“姐，我知道舅舅舅妈来的原因了！我刚才偷听到了！”秦可一脸神秘样，“他们说那个姓林的小子答应了！”
　　“什么姓林的小子！没礼貌！”秦乔找到了借口，又往秦可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敢情你不关房门，不做作业，就在干这种偷听的事情啊？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八卦了？高考改革了？有八卦这科目了？”
　　“嘁！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不识好人心！你去哪找比我更贴心的弟弟？”秦可换了副傲娇脸。
　　“谢谢你了！亲爱的贴心弟弟！亲弟弟！”秦乔取笑道，“对了，开学你可就高三了，有什么打算？比如考什么专业之类？”
　　“呃……”秦可结巴了，偷偷瞟了眼秦乔，有些不敢说。
　　“怎么了？没想好？还是不能说？跟哪个女同学约好考同一个学校？”秦乔看到秦可瞟自己的那一眼，猜测道。
　　“不是！别乱猜！什么女同学，我可是勤奋好学的好学生！”秦可有些脸红，“我想和哥一样……哦，是王瑞哥一样，学计算机……”秦可结巴着说。
　　“你不只有王瑞一个哥么？咱家也没别的亲戚，干嘛专门解释？我又不是听不懂。计算机啊……”秦乔突然哑了，她反应过来秦可那句专门解释的“王瑞哥”是什么意思了。她心情一下子变得很糟糕，转身离开。
　　“姐……”秦可在背后喊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可还是没声了。
　　秦乔回到自己房间里，呆坐了半晌，她觉得有些莫名，为什么过去的这几年根本没人提到的，似乎已经被所有人遗忘的那个影子，这几天突然频繁的出现，原来还以为只是出现在自己一个人的记忆中、幻觉中，可现在看来，至少还有秦可，那其他人呢？

☆、第 17 章

　　秦可的八卦没有错，舅舅舅妈来的原因就是因为林耀辉。担心电话里说不清楚，加上两家距离又不算远，本来打算晚饭后就当饭后散步再来的，可秦妈妈手一挥，让他们下班就过来，边吃饭边说，反正舅舅舅妈两个人，孩子又不在身边，秦妈妈总觉得他们很孤单。
　　有舅妈帮忙，最后端上餐桌的是满满一大桌的菜，秦乔家四人，舅舅舅妈，六个人围坐在餐桌边，热热闹闹地举起了筷子。秦爸爸高兴地从橱柜里找出一瓶放了很多年的酒，给舅舅和自己各倒了一小杯。
　　秦爸爸和舅舅碰了下酒杯，抿了口酒，眯了眯眼睛，看样子很是舒爽：“我可很长时间没喝酒了，咱哥俩今天好好喝几杯！”
　　舅舅也喝了一口酒，笑了笑没说话，倒是秦妈妈接话说：“还好好喝几杯呢！就你那酒量，这杯喝完能好好说话就谢天谢地了！来！王家亦，瑞儿妈！吃菜吃菜！别客气！一家人没那么多好客气的！”
　　舅妈点头，跟着招呼了声秦乔姐弟俩，然后说：“今天王家亦去上班，到单位那小林就找他说，他考虑清楚了，同意和乔乔继续相处。所以我和王家亦就来跟你们商量，你们，特别是乔乔是怎么打算的？”
　　秦妈妈在心里算了算，说道：“他这一考虑，都快两个星期了啊！这算考虑清楚了吧？别过后又后悔。”
　　“这我已经问过他了，他说考虑明白了，也找人打听过乔乔这病的情况，说是医生都说没大问题，不影响，所以他同意了。”舅舅接过话回答。
　　秦乔听着这话，心里有些不大舒服，但没出声，走到冰箱前拿了一瓶可乐和几瓶果汁，把可乐递给秦可，接着给在座的一人发一瓶果汁，然后坐下，拧开自己的那一瓶，沉默地喝着。
　　秦妈妈那年纪的都不大适应直接对着饮料瓶喝，所以起身去厨房拿了两个纸杯，拧开一瓶果汁，给自己和舅妈一人倒了一杯，端起纸杯喝了一口，才转头问秦乔：“你的意思呢？
　　秦乔放下果汁，拿起筷子夹菜，努力装做不在意的样子：“既然他同意了，那就相处下试试呗！我没意见。”
　　秦可从碗里抬起头，看了坐在旁边的秦乔一眼，低下头继续吃饭。
　　得到秦乔的同意，舅妈看上去有些激动，絮叨地跟秦妈妈讲她打听回来的消息：“小林老家那地方有些偏远啊，虽然不属于贫困地区，不过好像还是很落后，据说他们村里这十年来才有三四个人考上大学，小林就是其中一个，不过他可是考得最好的一个，重点大学呢！其他的几个据说都是考上的三本。他妈妈身体不错，现在还在家里干农活。他姐嫁人了，就嫁在同一个村子里，不过那家好像家境不怎么样，生了个男孩，好像四五岁的样子……”
　　秦乔听着舅妈絮叨，在心里勾画着那幅景象：贫穷的小村，弯腰在田地里干活的满面沧桑的农妇，挂着鼻涕，身上衣服脏兮兮的小男孩，在远处叫小男孩回家吃饭的男孩的妈妈……想着想着，秦乔的心思飞远了。
　　第二天中午，秦乔果真接到了林耀辉的电话，看来今天舅舅上班后就告诉了他自己的答复。林耀辉电话里的声音有些紧张，他约秦乔周六下午一起吃饭。秦乔听着他有些紧张的声音，不由得就想起了在舅舅家初见面那天他头上亮晶晶的汗珠，心就软了下，答应了下来。
　　周六，在秦妈妈的催促下，秦乔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放下手中的书，换了身衣服，照照镜子，想了想，往脸上扫了层薄薄的腮红，再涂了唇彩，遮盖一下自己过于苍白的脸色和嘴唇，这才出门打车往约定好的地方去。
　　来到事先约好见面的餐厅门口，秦乔刚下出租车，就远远看见站在餐厅门口等着她的林耀辉。天气还是很热，林耀辉站在餐厅门口的阴凉处，身上穿着件白色的薄款衬衫，袖子卷到了手肘处，看上去很是精神。看见秦乔下车，他朝着路边走来，脸上扬起了大大的笑容，露出那两个深深的小酒窝。
　　秦乔看着他，也笑了：“这么热的天，怎么不在里面等？外面多热啊！”
　　林耀辉脸上的两个小酒窝似乎也在笑：“怕你来了找不到。没事，也没那么热。快进去，我定好位子了。”
　　秦乔跟着林耀辉进了餐厅，一进门，开得足足的冷气就扑面而来，让秦乔大大呼了口气，刚刚被晒得有些发烫的脸也感觉一阵清凉。
　　在位子上坐定，林耀辉递过菜单：“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也没事先点好菜，你看看，想吃什么就点，别客气。”
　　秦乔笑着接过菜单，随便翻了翻，顺口点了两样家常菜，然后把菜单递回给林耀辉，林耀辉也翻着菜单，又再加了几样，秦乔阻止他：“行了，就我们两个人，我饭量不大，吃不完浪费。”
　　林耀辉亮晶晶的目光看着秦乔，笑眯眯地点点头，把菜单还给了服务员。
　　等服务员走开，林耀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关于前段时间，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希望你不要介意。”
　　秦乔摇摇头，轻声说：“我能理解。没关系的。”
　　林耀辉拿起茶壶给秦乔添水：“那天在王叔家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觉得你……”他有些不好意思，红了红脸，结巴了下，“本来我第二天是想告诉王叔我挺喜欢你的，呃……可是王叔又跟我说了你的身体不大好，让我想清楚。我就想着，这一辈子的事情还是要慎重的，再说了，我妈那里……”正说着，服务员来上菜，林耀辉就没有继续往下说。
　　秦乔听见林耀辉说“一辈子”，眼睛抬起，迅速看了他一眼，心里一动。
　　等服务员把菜上齐，转身离开后，林耀辉却没有接着刚才被打断的话题继续说，反而饶有兴致地询问秦乔喜欢吃什么、平时喜欢干什么、看书的话看的什么类型，然后又津津有味地跟她讲自己小时候在村里上树扒鸟窝、下水摸鱼的熊孩子成长记，以及如今工作中的趣事，倒是逗得秦乔一直在笑。
　　吃完饭天色还早，加上刚才融洽的气氛，所以两人顺理成章地去了附近的电影院，看了场不知所云的爱情电影。从电影院出来，秦乔叹着气吐槽电影中那脑残般的剧情、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台词，林耀辉就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带着温柔的笑，两个小酒窝里似乎盛满了没有说出来的深情。秦乔呆了呆，心里有个地方悄悄被拨动了。
　　回到家，坐在客厅里等了很久的秦妈妈就带着满脸的八卦凑了过来，打听这次约会的情况，连平日里万事不管，除了上班就是沉迷电视的秦爸爸也不住地把头从电视上转过来，甚至秦可都扔下正在拼命赶的暑假作业，双手扒着房间门，用闪着八卦光芒的眼睛紧盯着秦乔。
　　秦乔有些无奈地叹气，只得老实交代了全过程，包括吃饭时候说的话，一字不漏，全都向组织“坦白从宽”，最后加一句：“我觉得我家里好像不重视人-权和隐-私权啊！”
　　秦妈妈抬手把听得满脸八卦火焰熊熊燃烧的秦可拍回房间：“再有几天就开学了啊！暑假作业都没做完的人，还有脸呆在这里？快滚去做作业！”因为要升高三了，高三年级暑假只有一个月，提前一个月开学已经是惯例了。
　　房间里传来秦可不满的嘀咕声，可没人理会他。
　　“他后来就没再提他妈那里怎么样？”秦妈妈抓住了一个细节，看来已经当妈了的中年妇女们抓重点的能力是比年轻人要有经验的多。
　　秦乔摇头。
　　秦妈妈沉吟：“也许他怕他妈不同意？一般农村人都喜欢自家儿媳妇是能吃苦耐劳的，能干活、会伺候人、能生娃，在他们看来，城里姑娘本就娇气，咱们乔乔这身体看起来还一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样子，这能满意吗？不过他以后也不可能再回去了吧？也不用下地干活，那些要求也没必要是吧？”
　　秦爸爸手里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按着换频道，抽空说道：“想那么多做什么，他没再说，可能想着今天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不好提，以后他有什么要求肯定会说的，急什么，到时候等他说就行。不过乔乔，你可要好好看清楚这人品性如何，不要拿自己一辈子开玩笑。”
　　秦乔应了。
　　回了房间，关上门，秦乔给陈寒打电话说了这事，皱着眉头对着电话说：“本来我没想那么多，还觉得今天感觉挺好的，林耀辉这人吧，挺精神，挺有趣，其实我还是对他挺有好感的。可是，怎么我妈那么一说，我就感觉不大对劲呢？”
　　陈寒在电话那头安慰着秦乔：“我觉得你爸爸说得对啊，现在想那么多没什么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哎！下次他再约你，我跟你去啊！我也得帮你把把关啊！”
　　秦乔笑着答应了，张张口，想跟陈寒说说前几天看见的那个背影，可犹豫了下，却还是跟陈寒道了晚安。
　　秦乔挂了电话，却还拿着手机，下意识地点开照片，一张张翻着。秦乔不是数码产品的“追新一族”，现在的手机还是毕业那年找到工作后父母给买的祝贺礼物，不过三年过去，当时的最新款也变成了古董机，不过也正是如此，手机里倒是完整的保存了这三年来秦乔的所有照片。照片大多是父母的、秦可的、陈寒的、陈寒和高杰的各种合照或单人照，秦乔自己的照片反倒很少，除了几张和陈寒头挨头笑得傻乎乎的自拍大头照外，余下的几张是在某个公园或景点，站的规规矩矩，带着拍证件照一样的严肃表情，由陈寒拍的照片。
　　秦乔一张张翻到底，大学时候的照片呢？她想了想，好像当初准备全部删除的，临到头了还是舍不得，毕竟那是她大学时光的回忆，不管这回忆是美好还是不美好、快乐还是不快乐，始终也是她人生的一段旅程。何况在这段旅程中，她学会了面对伤害，在伤害下保护了自己，没有让家人伤心，这，可以算是自己最骄傲的事情吧！所以，她买了个U盘，把承载着她最快乐时光的那些照片转存了进去，全部选择、复制、粘贴，直到把那个U盘扔进抽屉深处，她都没再看那些照片一眼，生怕被照片中带着大大的幸福笑容的那两个人把眼泪引出来，再被那些不愿意回首的回忆淹没自己。
　　现在秦乔翻着手机里的照片，看着照片中笑得开心的陈寒和高杰，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里也没有任何的情绪。

☆、第 18 章

　　进入九月，天气有些凉了。小区院子里的桂花开得满树金黄，桂花的甜香盈满了整个小区，熏得人满心陶醉。
　　秦乔下班回来，走在飘满桂花香的小区林荫道上，时不时伸手摸一摸低矮枝头上那一簇簇金黄的米粒一样的桂花，再把手指放到鼻端下闻闻，手指上沾染上的淡淡桂花香，让秦乔脸上浮起了淡淡的温柔的笑。
　　微风吹过，枝头上的桂花扑簌簌的纷纷洒落，像下了一场桂花雨，水泥路面上铺上了薄薄一层小小的、金黄的花朵，像在人脚下铺好了一块带着香气的地毯，踩在这地毯上，一步步离家更近，秦乔心里满是愉悦。
　　秦乔喜欢九月，从小就喜欢。
　　小时候喜欢，是因为生日，日历翻到九月，就代表她的生日就要到了。生日的前几天，秦妈妈会问她要什么礼物，然后把礼物提前交到她手上——秦乔不是一个喜欢惊喜的人，她一直认为，所谓惊喜，必然是“惊”大过“喜”的。同时她的性格，当然，以后来的所谓“星座学”来说，处女座的她习惯于将身边的一切事物规整到完美，极度讨厌多余的、无用的、占用着空间还需要随时清扫的任何东西，所以熟悉她的人，比如父母和陈寒，都已经习惯于在她生日之前提前问好她需要什么样的礼物，然后照样买好送上。生日的当天，秦妈妈会早早去菜市场买好秦乔喜欢吃的菜，做好满满一大桌，秦爸爸下班时候会带回来一个大大的蛋糕，晚饭后在秦可带着奶声的生日歌中吹熄蜡烛。
　　长大之后，对生日倒是没有了渴望，反而随着一年年增加的年龄，多了很多的烦恼，比如说恋爱、婚姻，还有，父母的老去。秦乔对九月，喜欢的就是桂花，她喜欢桂花的甜香，喜欢那一丛丛一簇簇，米粒一样紧密拥抱着的小小花朵。曾经的大学校园里，室外球场旁的林荫道上，也是种满了桂花树，每到开学季，那甜腻的香味就飘满了整个校园。秦乔喜欢蹦跳着踩在桂花树下那金黄的花朵地毯上，每一脚踩上，似乎把花朵里所有的余香都踩了出来，让周围空气里的甜香更加的浓郁，然后，满足而陶醉的笑容在秦乔的脸上绽放，而身后不远处的那个高高的身影，脸上带着温柔的笑，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秦乔摇摇头，怎么又想起那些多余的东西。秦乔努力把思绪从过去中抢救出来。桂花开得正盛，生日也快要到了，秦乔想。
　　“快乐不假，你懂的呀……”电话的铃声刚刚开唱，秦乔就慌忙接听。这个时候，刚刚才从过去的思绪里挣脱出来的她，有些不愿意听到这个快乐的歌声，也突然疑惑自己为什么多年没有换掉这个来电铃声，甚至在毕业那年从父母手中接过新手机的当天晚上，在网上搜了教程，一步步照着有些复杂的步骤，依然把这首铃声成功设置成了来电铃声。这些年下来，为什么没有换呢？换铃声太麻烦了，手机自带的铃声难听死了，满大街的一个样，铃声响了都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响，所有人一起掏手机看的情景简直不堪入目，还不如继续用这个呢……秦乔想起她给自己找的各种借口，苦笑。
　　“乔乔！过几天就是你生日啦！提前祝你生日快乐！想好要什么礼物没？”陈寒快乐的大嗓门在电话里响起。
　　“礼物啊？我还没想呢……”秦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以免陈寒又大惊小怪于自己的为什么不开心，这个时候她不敢去面对自己情绪低落的原因。
　　“快点想啊！不然我可随便买一样，放你桌上刺瞎你的眼睛了！哈……”陈寒大笑着“威胁”秦乔。
　　秦乔听着陈寒开心的笑声，脸上不由得也浮起了笑容：“那我就等你和高杰结婚那天，把你买来的东西偷偷放回你们新房里，看到时候刺瞎谁的眼睛，哼！别以为我做不出来！”秦乔威胁回去。
　　“喂！还能不能好好的做闺蜜了？”陈寒依然大笑，丝毫不在乎秦乔的“威胁”，“对了，说到结婚，高杰居然问我什么时候去把证扯了，明年就办婚礼。哎，乔乔，你说高杰啥意思啊？别家男朋友求个婚都得怎么浪漫怎么来，怎么神秘怎么来，不把女友感动得惊天动地不罢休。怎么到他这里，就在饭桌上！手还拿着筷子！夹着块排骨！就那么问我！我难道还不如块排骨吗？”
　　秦乔“噗嗤”一声笑开了：“陈寒同学，首先，惊天动地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当心你小学语文老师来找你谈人生。其次，就高杰这人，这样的表现不很正常嘛？你俩在一起有六年了吧？都老夫老妻了，如果有个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还浪漫？得了吧！如果他真的搞出场轰轰烈烈的求婚仪式，那你得好好观察他是否被魂穿了，壳子里子是不是都换人了。”
　　“我说乔乔，平时好好上班，下班好好帮王阿姨做家务，好好辅导秦可弟弟高考复习，少看那些网络穿越小说，别把我家单纯正直的乔乔弄丢了，我会找你赔的！”陈寒一本正经的说，但语气里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不开玩笑了，说真的，我以为你和高杰应该早就提结婚这个话题的，一直没听你说，六年的时间，不短了，高杰这人你应该放心的，虽然醋劲大了点，不过证明他在乎你啊！”秦乔清清嗓子，用没拿电话的那只手抚摸着枝头的桂花，在一个小花朵上轻轻揉捏着。
　　“他刚毕业那会儿，虽然考进了那家很不错的律师事务所，但干的都是打杂跑腿的活，工资也低，他所有时间都在拼命学习努力拼事业，怎么可能有条件提结婚。他事业有起色了也才是去年的事，怎么多年努力打拼下来，终于才在事务所里有了自己单独的办公室，才算站稳脚跟，唉，他可算不容易了。所以也养成了他这种务实、一本正经、有些古板、不喜欢任何花哨东西的性子，其实他直接就那么问我结婚的事，我也没生气，反而觉得挺踏实的，证明他一直是认真的和我在过日子啊！是吧，乔乔？只是，作为女生的虚荣心没被满足，有点不开心。”陈寒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话，边说边叹气。
　　秦乔点头，也没想到电话那头的陈寒根本看不见：“你看，连我都知道高杰的性子了，所以我才没奇怪他跟你求婚的方式啊！别纠结这些了，快让你妈妈去翻翻黄历，找个好日子，你们好去把证领了，然后准备明年当新娘，我来当伴娘记得啊！还有，咱俩说好的十月份休年假的，别忘了！”
　　陈寒连声答应，顿了一下，问道：“对了，乔乔，你跟林耀辉提过你生日的事没？”
　　秦乔摇摇头：“没有，我是想着，我跟他也不知道将来怎么样，现在也不能说很熟，专门去跟他说我要过生日了，他会怎么想？好像是专门找他要礼物一样，送个便宜的吧？好像太敷衍了，就我和他的关系，也不大妥当。送个贵的吧？他能承担吗？他送来我好接受吗？接受了不就欠了他人情了吗？怎么还？问题太多了，所以干脆不跟他提了。”
　　陈寒被秦乔那一连串的问题弄得头晕：“你总是想得太多，高杰送我礼物我可从来没这么纠结过。”
　　秦乔笑了笑：“所以说你和高杰已经属于老夫老妻，真的该结婚了啊！我和林耀辉还什么都不算呢，要是我们也有六年的感情，我又何必纠结，他送什么我伸手就接了，哦，不行，我得直接说我要什么，不然他给买个工艺品之类的，我放哪里？影响我房间的整洁。”
　　陈寒大笑：“你这性格，没救了！快想好要什么礼物，明天给我电话！我挂了，高杰催我吃饭去了，拜拜！”
　　不等秦乔回应，陈寒就匆忙挂了电话，秦乔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再摸了摸面前枝头的桂花，然后把手放衣服兜里，慢悠悠地朝家里走。
　　说起林耀辉，这两个月来，倒是经常和秦乔联系，周末时常约她吃饭、看电影，平日里也经常给她发个短信问候一声，或是发个小笑话。秦乔没有觉得不习惯，反而有些开心。秦妈妈对他们的这种接触非常乐见其成，有时候还会责怪秦乔过于冷淡，让她对对方热情些、主动些，秦乔口里是应了，可实际上她依然故我，以她的性子来说，也实在不知道怎样去热情主动。她在感情上一直都是被动的、怯懦的，她心里的那个厚厚的壳，还在把她紧紧围着，看不到缝隙，看不到光亮，也看不到未来。
　　秦乔用钥匙开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秦爸爸转过头来看向她：“今天怎么回来得有些晚？加班吗？”
　　秦乔边换拖鞋边回答：“没加班，刚才在院子里陈寒打电话来，跟她说了一会儿。”
　　秦妈妈听到他们的说话声，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快去换衣服洗手，然后来摆碗筷，吃饭了！”
　　秦乔答应着回了房间。
　　林耀辉……秦乔想着这个名字，微微皱了眉。

☆、第 19 章

　　秦乔晚饭后就缩在自己房间里发呆。秦爸爸总是霸占着电视遥控器，他喜欢看的节目多是一些才艺比拼、抗战神剧什么的，秦乔实在欣赏不来，觉得耳朵里吵得慌，于是宁可躲房间里看书、发呆，在脑海里构筑一本本小说的故事大纲，勾勒情节走向，可是人太懒，到现在为止，这些大纲依旧被冷落在脑海深处，也不知道有没有变成文字的那一天。
　　秦乔发着呆，不由得就想到了林耀辉，想起他亮晶晶的眼睛，想起他盈满笑意的小酒窝，秦乔忍不住弯了嘴角。可是，再想到这两个月来他在聊天时候说过的话，秦乔心里有些发堵。
　　林耀辉是一个善谈的人，说得好听些，是为人热情、大方外向，可是说不好听了，则是有些交浅言深。平日里他在单位里，多数时候就只是跟各种机器设备打交道，然后就是秦乔的舅舅这个师傅把他当后辈一样照顾着，所以林耀辉总的说起来还是有些刚从校门出来的单纯，少了和别人打交道的经验，还没有掌握“见人说三分话”的本事，这一点，秦乔单位上的业务员李成可就是个中高手了。
　　秦乔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到李成身上去了的。是因为他们同样的来自于农村？不，李成家可是更艰难的。
　　说起李成这小伙子，可算真不错的，他比秦乔提前两年进的编辑部，虽然只有高中毕业的学历让高主编差点看到简历就拒绝了他，可无奈业务部实在缺人，只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面试了他，结果他的谈吐、表现出的完全不在乎吃苦的态度让高主编对他“一见钟情”，当即拍板要人。
　　后来李成的表现也确实没有辜负高主编的期望。他极能吃苦耐劳，不管炎炎夏日还是冰天雪地，他出门跑业务一跑就整整一天，舍不得打出租车，就挤公交地铁，吃饭也只是面包矿泉水的对付着，却从没叫过苦，从没打过退堂鼓。在准备拆迁的城中村里租了个小单间，日子过得极其清苦。也许就因为这艰苦的生活，让这个长得挺帅气的年轻人，总是皱紧了眉头，额头上都已经有了很深的纹路，脸上也总是很严肃，除了面对客户时候会露出些虚伪的客套的笑。
　　仔细算起来，他一个月下来，除了底薪，业务提成其实还是很可观的，比秦乔这种只坐办公室的编辑收入多多了，可是他依然把日子过得艰难无比。同事们关心地询问过他，他只是语焉不详的说了几句，大体意思就是家里穷，父亲生病，有个弟弟正读高中，有钱都往家里寄了。
　　后来当了几年的同事，相处久了，彼此之间也比较熟悉了，秦乔才在李成平时的聊天中、偶尔无意中偷听到的电话中，慢慢整理出他的故事来。很多时候秦乔都会想，假如把李成的故事写成小说，应该还是能吸引关注的吧？毕竟很有卖点的。
　　李成家在很偏远的一个山区，真的是山区，据说他每次回家，在市里下火车后，还要坐十多个钟头的每天只有一班的长途车到镇上，然后再从镇上找私人拉活的那种微型小面包车坐几十分钟到路口，接着就甩开大步走，走个几小时，翻过一个山头，顺着山涧往里再走几公里，就能看见村子了。听着李成描述他回家的路程，秦乔忍不住想到了长征，凑在旁边一起听热闹的隔壁财务室的小孙姑娘被震撼得不停地咋舌。
　　“所以我很少回家，不光是为了省路费，还有这路上实在太折腾了。”秦乔到现在都能很清晰地想起李成说这句话时候那满是无奈的表情。
　　李成的父亲从小就梦想能离开大山，为了这个梦想，他父亲一开始是想努力读书，然后考上大学，可是，梦想毕竟是梦想，总是会被现实所打败。大山里几个山村才有一个学校，整个学校只有一个老师，每天离天亮还早就得摸着黑翻过山头去邻村上学，晚上放学回到家也几近深夜。再加上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哪里还有钱去交学费，于是，只认了几个字，勉强才会写自己名字的李成爹就这么辍学了。
　　李成爹就这么像老一辈子的人一样，在山里放牛、种玉米土豆、整天看着连绵的青山想象着外面的世界，慢慢忘记自己曾经的理想……直到后来结婚生了李成，李成爹离开大山的梦想又苏醒了，他实在不愿意儿子像自己一样就这样被大山困住脚步，穷一辈子，闭塞一辈子。于是，挣扎犹豫几年后，终于在李成的弟弟出生后，一狠心离开了妻子和一脸懵懂的李成，以及还在襁褓中的小儿子，独自一人踏上了外出务工的路。
　　李成爹好不容易来到省城，好运地在火车上遇到一个邻村的勉强算得上是老乡的人，在那人的介绍下进入了一个施工队，从此跟着这个施工队辗转于各个建筑施工工地，从搬砖、筛沙、搅拌混凝土……慢慢学会了砌砖、铺地板……，从一个纯粹出卖劳动力的农民工逐渐成了有手艺的师傅，每月按时寄回家给妻儿的钱，也从勉力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可怜巴巴的几张零散票子，变成了可以让妻儿过上好日子、让两个儿子能够好好读书的、让他们一家人对将来的生活充满希望的让人满意的数字。
　　可是，李成爹运气实在是差。还没等他脸上的愁苦变成笑容，还没等他赚到足够的钱，一次事故就毁灭了他所有的希望。那一天，李成爹在给楼房外墙贴瓷砖的时候，脚下的脚手架突然散架，李成爹就这么从上面摔了下来，幸运的是，他贴外墙砖的位置不高，大概是二楼到三楼之间，所以活了下来。不幸的是，他双腿粉碎性骨折，从此再也站不起来。
　　拿着施工队不多的一笔赔款，李成爹就这么又回到了大山。以前在家里他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干农活是一把好手，可如今却只能整天躺在床上，看着无尽头的大山发呆。李成的母亲只能独自一人扛起了全家的重担。一家人的吃穿，还有李成爹的医药费，把李成的母亲压弯了腰，也压垮了她的健康。
　　小小年纪的李成就这样成长为了家里的顶梁柱。在李成母亲的坚持下，靠着父亲的那一笔赔偿款，李成勉强读完了高中，然后背上背包，沿着父亲当年的路，一步步也离开了大山，来到城市里打拼。
　　“不来城市里，就没有希望啊！你们没去过大山深处，贫瘠的山地除了收成可怜的玉米土豆，根本无法种其它粮食，春夏季节还好，可以放牛放羊，买了也能换钱，可入秋不久天气就寒冷下来，随即大雪封山，人都快没吃的了，何况牲畜！你们不知道能活下来要付出多少代价！”李成眼睛里有些莫名的情绪在闪动，话语有些低哑。
　　所以，李成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赚钱，存够买房的首付，然后把辛苦一辈子，已经没有了健康身体的父母接出大山，和他一起在这个城市里好好生活，好好治病。弟弟现在在镇上的高中读高三，明年争取考个好大学，学费自然也得李成早早帮他准备好。
　　在秦乔刚进编辑部那时候，单位里还有几个好事的大姐热衷于把秦乔和李成凑对，而李成一开始也对刚来的这个漂亮的、看起来有些傲气的女孩很有好感。可是接触多了，李成就知道，以自己这个家庭情况，和肩上可能永远都放不下来的责任和负担，秦乔这样的女孩，自己实在是招惹不起。先不提对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面对困难，扛起重担，光是看秦乔那娇娇弱弱，一脸苍白的样子，她能吃苦吗？她父母同意她吃苦吗？自己舍得她吃苦吗？所以，放弃算了，娇花就该养在玻璃花房里，硬是要让娇花移栽到贫瘠荒凉的土地上，除了凋谢，还会有别的结局吗？李成心里的苦意淹没了他，他突然觉得有些窒息，看不到自己幸福，必须忍痛抛掉幸福的窒息感。
　　秦乔自然不知道李成的这一番心理挣扎，不过她对李成也没有除了同事之外其它的情感。先不说她刚毕业时候还没有走出初恋的伤害，就单说李成这一款，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用陈寒的话来说，不是她的“菜”。秦乔因为自身缺少了健康的身体，所以，她喜欢的男孩类型，不需要对方很帅气，顺眼就行，可是，一定得要有健康的身体、阳光的气质、温暖的笑容，就像当初的何翼，现在的林耀辉，看上去就像一棵高大挺拔的松树，为她遮风挡雨，牵着她的手面对将来人生路上的一切荆棘。而李成，不是这样，困苦的生活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记，刀削般硬朗的脸上总是很严肃，极少有开心、好奇等等其它的表情，也许总是咬牙的原因，脸颊上咬肌有些明显，气质偏阴郁。除了拼命跑业务赚钱，好像没听说他有其它的什么兴趣爱好。所以，秦乔认为，自己已经自认为是一个无趣的人了，如果再和另一个同样无趣的人凑在一起，那一整天能说上两句话吗？这样的生活能过得下去吗？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第 20 章

　　突然传来的敲门声让秦乔从李成的故事中醒过神来，秦乔应了声，秦妈妈就打开房门进来，然后顺手把门关上了。
　　“乔乔，我总觉得这段时间你有些心事，可以和妈妈说说吗？老是闷在心里对身体不好……呃……如果你觉得对妈妈不好说，那就找陈寒聊聊，和她出门逛逛街，你们年轻人应该更容易交流的。”秦妈妈在床边坐下，面对靠在床头的秦乔，有些担忧，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
　　秦乔笑了笑，合上手里的书，用手指在书脊上轻轻摩擦着：“陈寒今天在电话里说，准备和高杰去领结婚证了，今年时间赶不及了，所以婚礼定在明年，具体时间等她妈妈翻黄历呢！”
　　秦妈妈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陈寒和秦乔十多年的朋友了，秦妈妈平日就对陈寒这个大大咧咧、开朗爽快的大嗓门女孩很喜欢，每次陈寒到家里来，秦妈妈都像对自己女儿一样，对她热情得不得了。
　　当然，秦乔去陈寒家里也是同样的待遇，陈寒妈妈对自家女儿大大咧咧、衣服书本乱扔、从不知道收拾的性格极为头疼，每次看到陈寒那狗窝一样的房间就想骂人，所以对秦乔这个温温柔柔的，每次来家里总是边假意嫌弃着陈寒，边唠叨着再也不来她的狗窝，却手脚麻利地主动帮着收拾房间的勤快干净的“别人家孩子”极为喜欢。
　　然后陈寒便在旁边翘着二郎腿啃苹果，给她妈妈泼冷水：“乔乔这是处女座的病！洁癖！没治的！妈你可不用羡慕，你女儿多好！能在这样的环境中活得这么好、这么乐观向上！看！生命力多顽强！自豪吧！骄傲吧！……”
　　话没说完就被陈妈妈一巴掌呼脑袋上：“我可不知道这座那座的！我就知道乔乔比你好！比你勤快！不学着点，懒成这样，还整天傻乐！高杰是瞎了吗？”
　　陈寒假装大哭：“妈！我一定不是你亲生的！”
　　秦乔每次都会被这母女两人逗得直乐，不由得感叹，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
　　秦妈妈看见秦乔脸上露出了些柔和的微笑，不知道她是想起了陈寒和她妈妈之间的搞笑对话，还以为是因为陈寒的结婚让她为朋友开心，于是说道：“这可真是件喜事！过几天让她和高杰来家里吃饭吧！你给她打电话，要不，就你生日那天，让他俩一块来，人多热闹。”
　　秦乔点头答应：“那我明天打电话跟她说，看她那天有空没。”
　　“那你记得给她打电话。”秦妈妈顿了顿，伸手拍拍秦乔的手，有些犹豫地继续说道，“那你的心事不会是因为陈寒结婚的事吧？这……”
　　秦乔打断秦妈妈的话：“妈，你想哪去了？怎么可能！”秦乔叹口气，“好吧，我跟你说说……”
　　然后，秦乔就和秦妈妈说起了这两个月来的林耀辉。
　　自从两人第一次一起吃饭看电影后，林耀辉看起来很喜欢秦乔，第二天开始就给秦乔发各种问候短信，周一开始上班后每天中午还会专门打个电话来提醒秦乔按时吃饭，俨然以男友自居了。而秦乔因为对他印象不坏，加上他本就是秦乔喜欢的类型，所以，秦乔也默认了林耀辉的这些举动，并没有抗拒或是反对。
　　秦乔的默认给了林耀辉鼓励，所以就约了秦乔周五下班后一起吃饭。周五按惯例会比平时早下班一个小时，所以秦乔也就答应了。
　　因为下班时候才四点，离晚餐时间还早，所以和林耀辉约好了先在秦乔单位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见面。从单位到那家咖啡厅走路只需要几分钟，平时上班在休息时间也经常有人过去买咖啡喝的，所以虽然天气还是很热，可秦乔还是走着过去了。秦乔本以为会是自己先到的，事先都在包里放了本书，打算边等边看，可是还没走到咖啡厅门前，远远的就看到林耀辉又等在了门口，正望着秦乔单位的方向，看见秦乔过来，满面笑容地朝她跑了过来。
　　秦乔也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怎么到得这么早？我还以为我会先到的，毕竟我单位离这里近。”
　　林耀辉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我给你打电话约见面的时候，王叔就在旁边听到了，所以今天下午签了到，看着没什么事情了，王叔就让我先下班了，说周五下午本就没事，别让他家乔乔等。嘿嘿……”说完摸了摸头。
　　“那你过来的时候时间还早吧？里面等不就行了，外面多热。”秦乔笑着摇头。
　　林耀辉边说边带头往咖啡厅里走：“我看时间确实还早，所以帮王叔收拾了会儿工具，之后再坐公交车过来的，来到这里也快四点了，我估计你差不多该下班了，所以才在门口等着。没事，这门口晒不到太阳，不热。”
　　进了咖啡厅，林耀辉等秦乔在位子上坐好，问她喝什么，秦乔说：“我不能喝咖啡，奶茶也不行，对心脏不好，所以给我点杯果汁就好。”
　　林耀辉点头，转身去柜台点单。可能是天热的关系，咖啡厅里生意不错，柜台前居然还排了队，秦乔等了好大一会儿才见林耀辉拿着两杯饮料过来。
　　林耀辉把其中一杯放秦乔面前：“我给你点的葡萄汁，据说葡萄对心血管有好处。”他笑眯眯地看了看秦乔，端起自己的那杯咖啡喝了一口，“味道不错，难怪生意这么好。”
　　秦乔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嗯，这家离我单位近，所以平时经常有同事过来买，他家的咖啡在我们单位很受欢迎的。可惜我只有闻咖啡香的份。”秦乔笑着说。
　　林耀辉对秦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两个小酒窝在秦乔眼前晃啊晃。
　　“乔乔，我家里的情况王叔应该和你说过了吧？”两人聊了一会儿这一周发生的有趣或平常的事情之后，林耀辉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秦乔，转移了话题。
　　秦乔呆了呆，似是没想到林耀辉会这么直接的问：“嗯，舅舅说过一些，不过没有太详细。”
　　林耀辉眼睛盯着手里的咖啡杯，神情有些严肃：“我爸很多年前就去世了，他酗酒，喝多了就打人，没钱买酒也打人，刚开始是打我妈，后来我姐长大了，连我姐也打。他整天醉醺醺的，要么坐村口骂人，要么挨家挨户敲门借钱去买酒，吓得村里的小孩子都不敢出门，当然没人借钱给他，都知道我家里被他折腾得快吃不上饭了，哪里有钱帮他还。他借不到钱自然又回家打人，就这样闹得整个村的人看见他就躲。后来有一天半夜了都没见他回家，我妈以为他又在哪里喝醉了睡着了，本来就怕他回家打人，加上想着又不是冬天，就算在室外睡着了也不会冷，所以自然没出门去找。结果，第二天天刚亮，就有人在村里的鱼塘里发现了他的尸体，估计是喝醉了后脚下踩空掉进了鱼塘，又是半夜，根本没人发现，自己喝醉了又爬不上来，人就这样没了。那时候我才一岁多，所以也根本记不得他长什么样了。”
　　林耀辉顿了顿，冷笑了一声：“我姐那时候九岁，已经挨了他的打好几年，没吃过几天饱饭，人又干又瘦，比同龄的孩子矮了不少，我妈现在想起都掉眼泪。好在那时我是个婴儿，我妈也护得严实，不然肯定也逃不过他的打。他死了后，我妈倒是觉得松了口气，解除了个枷锁似的，村里也没人觉得他死得可惜，人活到这份上，可真是悲剧。”
　　秦乔看着林耀辉，眼睛里有着说不明的情绪：“那你妈妈为什么不跟他离婚呢？”
　　“离婚？”林耀辉苦笑着摇头，“我妈是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妇女，嫁鸡随鸡的观念根深蒂固，她认为如果离婚就会成为全村人的笑柄，会被人在背后议论，被人说三道四，再加上可笑的想要给我姐，当然后来又有了我，给我们一个所谓完整的家，所以就这样守着她的这个可悲的婚姻，如果不是我爸落水死了，估计现在她还会继续守着。”林耀辉叹口气，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就算我妈想通了要离婚，我爸哪里会肯！除了我妈，估计不会再有谁会愿意辛苦劳动养着他，供他喝酒，任由他打骂。”
　　“所以，他的死倒是让我妈和我姐从悲剧中解脱了。虽然日子还是艰难，可再不会有人偷了家里的钱或是偷了存粮去卖了买酒，只要勤快，地里的收成还是能保证我们一家三人吃饱肚子的。那几年日子不好过，里里外外全是靠我妈一个人，所以我姐读完初中就没再上学了，在家里帮着我妈种地、做家务、带孩子，也就是带我了，所以，我算是我姐带大的。”
　　林耀辉说着，眼睛亮亮的：“后来我长大了，开始上学了，家里再困难我妈和我姐都没让我下过地帮过忙，只是让我好好读书做作业，别的事都不要我管。所以，不好意思的说，虽然我是在农村长大的，可我居然连地都锄不好，做农活还不如村里十来岁的娃娃。还好我没让她们失望，顺利的考上了大学，让我妈和我姐在村里狠狠露了一回脸。”林耀辉说完，脸上笑容很温柔，小酒窝浅浅的显现在脸颊上。

☆、第 21 章

　　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林耀辉掏出手机看看时间：“说着都忘了时间了，都五点半了，走，咱们吃饭去，这附近你比较熟悉，你随意定一家餐馆吧，咱们慢慢走过去时间就差不多了，不然去其它地方的话这时间堵车。”
　　秦乔同意了，带着林耀辉去了每当中午的盒饭太难吃，办公室的几个人就去AA制点餐的那家味道不错，价格实惠的中餐馆。进门跟已经熟悉了的老板娘打个招呼，找了张靠窗的位置坐下，熟练的点了几个这家餐馆的招牌菜。
　　胖乎乎的老板娘接过秦乔递回来的点餐单，笑得眼睛眯成了缝：“小秦啊！这你男朋友吧？小伙子长得真帅！小秦眼光不错！”不等秦乔说话，老板娘转头高声喊服务员接单上菜，同时又看见刚坐定的一桌客人因为服务员都在忙着，所以没人上前招呼，于是边数落着服务员，边笑眯眯地忙上前去递菜单、倒茶水，热情地推荐着招牌菜。
　　秦乔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林耀辉，林耀辉却因为老板娘的话乐得满脸的笑。菜上得很快，吃饭时候可能觉得边吃饭边讲太多话不礼貌，所以林耀辉没再继续讲他家的故事。
　　接下来的几周，林耀辉变得殷勤了许多，有时候会趁着出外勤检查线路的机会提前原地下班，然后到秦乔单位门口等着接她下班，接受着秦乔单位同事好奇而善意的目光，然后接上秦乔一起去吃饭。就这样没多久，秦乔单位的人都知道了林耀辉这个“秦乔男友”的存在，不由得一边笑言自家单位里最水灵漂亮的一棵白菜终于被那啥给拱了，一边起哄着要林耀辉请吃饭。林耀辉笑眯眯地都应了。不过，他和秦乔都没留意到李成那满含着各种莫名情绪的看向他们的眼神，等林耀辉有所感应转头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一个貌似若无其事转身离开的背影。自然，这个小插曲被林耀辉忽略了。
　　吃完饭送秦乔回家的路上，林耀辉提起两个月前，郊区有家新开张的农家乐申请了变压器和线路的改造，因为出任务的那个组有同事请假，人手不足，所以他被临时借过去帮忙，所以也跟着一起去了农家乐。
　　“嘿！那农家乐环境真是不错！有好大一个鱼塘，老板说可以自己钓鱼，他们可以提供钓鱼用具，钓上来的鱼可以自己在鱼塘边烧烤，他们可以提供烧烤用具和帮忙处理鱼，也可以直接交给厨房加工，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都能做。总之，只要人去就行了，其它的什么都不用操心。离鱼塘稍远处还有个果园，种了枇杷、李子什么的，当时我们去安装线路的时候果子还没熟，现在估计能摘了。乔乔，咱们这周末去玩吧？当时老板可是说我们去玩的话给打折的！”
　　秦乔看着林耀辉有些期待的眼神，想了想，回答道：“去倒是没问题，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钓多了鱼吃不完，可只钓个一两条的话又不好玩，干脆，我把陈寒和高杰叫上，还有秦可，你如果有玩得好的朋友也一起叫上，人多热闹，怎么样？到时候AA制就行，平时我们出外吃饭什么的都是AA制的，习惯了，不用在意。”
　　林耀辉没有反对，反而对秦乔主动提起把自己好朋友介绍给他认识觉得很高兴，他觉得，自己已经一步步离秦乔的生活越来越近，离可以牵着秦乔的手的时候越来越近，这个发现让林耀辉回到宿舍嘴角都是上翘的。
　　到了约定好的那一个周末，一大早，一群人齐齐到秦乔家集合。陈寒、高杰、林耀辉，还有林耀辉约来的一个朋友，身材有些微胖，不过算是胖得很匀称，没有大肚腩，也没有肥头大耳，反倒是看起来很喜气；眼睛很小，笑起来更是眯成了缝，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看见；不知道是不是怕热的原因，头发剃成了短短的寸头，倒是显得人精神了很多。
　　林耀辉一脸笑容的勾着小胖子的肩膀给大家介绍：“钱宝乐，我最好的朋友，和我一个村出来的，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后来一起留在这个城市。现在他在自己做生意。你们和我一样叫他胖子就行，钱宝乐这名字叫起来实在没什么格调。”林耀辉取笑道。
　　钱宝乐朝着众人笑道：“大家好，初次见面！大家和小辉一样叫我胖子就行！反正被从小叫到大，习惯了，每次在街上听见人叫胖子我都会习惯性的回头。小辉可真会给我面子，我那小买卖哪里能称得上做生意啊，不过没考上大学，又不愿意回农村种田，所以自个得创个营生出来糊口，就在市场倒腾各种东西卖，水果、海鲜、山货等等，什么季节什么好卖倒腾什么。”
　　秦乔也向林耀辉和钱宝乐介绍了陈寒和高杰，还有秦可，以及秦可的同学，李子俊。自从跟秦可说了带他一起去钓鱼，天天被试卷和习题集折磨得快暴走的秦可听到这个好不容易可以“放风”的机会简直期待得望眼欲穿，早早就向秦乔申请要带一个好哥们一起去，不然就他一个“单身狗”简直就是去当电灯泡的，想着就浑身不舒服，完全不能愉快地玩耍。秦乔自然答应了。于是，从小就跟秦可一起玩游戏，打打闹闹一起长大的好哥们李子俊就这么加入了队伍。
　　钱宝乐因为做生意，考虑到不管是为了运送货物或是送人都方便，所以买了辆面包车，现在这辆面包车自然就成了他们一群人的交通工具，钱宝乐兼职司机，其他六人全都坐进车里也完全不拥挤，林耀辉得意地笑言自己眼光长远，找了钱宝乐一起来，结果司机和车都有了，不然打车的话麻烦不说，回程时候还不好叫车。
　　钱宝乐没有反驳，憨憨的笑着，一脸专注地看着前方认真开车，这么一大车人，司机的责任大着呢！
　　秦乔在心里默想，看上去一脸无害的胖子，是怎么把生意做到顺风顺水的？不是有句话说的“无商不奸”么？难道胖子走的是“和气生财”那一条路？
　　小城市的优势就在于，不管要去城市的哪一个方向，除非堵车，开车的话根本要不了多长时间。同样，这家农家乐虽说是在郊区，可秦乔他们坐上车只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车子直接开进了大门，沿路种得密实的树让人一下子感觉清凉下来。面包车拐弯开进停车场停稳，车门打开，一群人一个接一个的钻出车来。停车场设置得很巧妙，一整块空地，间隔均匀地种着枝叶繁茂的小树，普通停车场的划线全都被同样品种的树取代，所以一个个车位就像被掩盖在密密的枝叶下一样，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下，不至于一下车就被热辣的阳光罩住，虽然空气中还是比较闷热，可是这些密实的小树毕竟给了他们良好的第一印象，走在林荫下，脚步也变得不那么匆忙。
　　从停车场出来，穿过一片作为餐厅和休闲厅的建筑物，很大的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就突然的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陈寒夸张地“哇！”了一声，带头朝鱼塘边冲了过去，跟在她身后的是被“放风”的两个高三男孩。这三人的表现似乎起了个很不错的带头作用，其他人走向塘边的脚步明显快了很多。
　　沿塘边种了一大排柳树，这时节，长满密密柳叶的枝条长长地垂下，在岸边遮出了很大一片阴凉地，很多枝条甚至垂落到了鱼塘里，枝条附近的水面上不时冒出几串泡泡，也许是鱼塘中的草鱼把这些柳枝当成了食物，所以时不时的游过来觅食。在鱼塘靠近果园的那一边，修建了一个长长的围廊，围廊的起点是一个大大的凉亭，离果园不远，大概是方便游客从果园里摘完水果后坐在里面休息。然后这围廊往鱼塘方向延伸，围绕了鱼塘岸边的三分之一后，拐了个弯，再直直的伸进鱼塘中央，在鱼塘中央处的围廊尽头依然是一个大大的凉亭，可以坐在里面喂鱼、钓鱼、吃刚摘下的果子、谈天说地、欣赏这一派城里看不到的风光……想一想都觉得惬意。
　　因为林耀辉头一天就和农家乐的老板打了电话预定好了，所以当他们一行人来到鱼塘边的时候，服务员已经把他们所需要的钓鱼用具、桌椅、烧烤的架子、炭火、调料等等一切都准备妥当，看见他们来了就忙着往柳树下搬。
　　陈寒边赞叹着服务的周到，边迅速拿了一副钓竿，拖着高杰往围廊处跑，高杰一脸听天由命的表情，迈着大长腿不疾不徐地跟在陈寒身后，转身朝其他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过去，其他人愿意跟着来的速来。
　　秦乔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陈寒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大姐大的模样，总想遇到事情都帮自己出头，可在高杰面前，就完全变成了一个没长大的小女孩。秦乔笑着转身准备帮着服务员归置东西，然后突然反应过来陈寒就只拿了钓竿就跑了，根本没拿其它东西，于是大声喊陈寒：“陈寒！陈寒！水桶！”可惜陈寒和高杰早跑远了，他们已经沿着鱼塘跑到了围廊上，正嘻嘻哈哈地朝着鱼塘中央处的凉亭跑去。

☆、第 22 章

　　林耀辉一直注意着秦乔，看到秦乔喊陈寒，笑着对秦乔说：“这里太空旷，他们也跑远了，你叫她她可听不见的，等他们钓上第一条鱼来就知道缺什么东西了，到时候自己会回来拿。不过，要是一直都没钓到鱼，那没带水桶也不要紧。哈！其实他们忘了比水桶更重要的东西，你猜是什么？”林耀辉说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秦乔看见林耀辉的笑脸，看他笑得那么开心，心情也变得十分好，她想，只有来到大自然，和朋友们一起笑着闹着，才能真正的放松心情，才是最快乐的事情吧！
　　秦乔笑着摇头，林耀辉笑着看向陈寒他们的方向：“鱼饵！他们没拿鱼饵！看来他们是想学姜太公了！看！人家调制的专业的鱼饵，比我小时候自己挖的蚯蚓方便多了，鱼也更爱吃。”拿起装鱼饵的袋子，远远朝陈寒他们得意的挥舞，完全不考虑到他们能不能看见。
　　秦乔听见林耀辉说起蚯蚓，忍不住抖了下身体，好像要把冒出的鸡皮疙瘩给抖落掉。
　　柳树下是一片长得有些稀疏的草地，秦可和李子俊也不去钓鱼，他们这么大的男孩子很少能有耐心坐下静等鱼上钩的。他们打闹着冲进林子，在草地上打滚，你来我往的对打一套自创加临时发挥的没有章法的拳法，然后又大呼小叫着往果园里冲，把出来“放风”这一行为实施得很彻底。
　　一到地方就默默帮着服务员摆放桌椅、归置调料，现在正在点火烧炭的钱宝乐抬起满是汗水的头，有些傻眼的看着那两个精力明显过于旺盛的男孩，明显被他们的大呼小叫震了耳朵：“他们……”
　　秦乔不在意的看了眼那两个疯跑的人影，转头看着钱宝乐，笑眯眯的说：“他俩被高考逼疯了，别管他们。”
　　钱宝乐憨厚地笑，低头继续对付烧烤炉里有些开始发红的碳。
　　林耀辉拿了钓竿，分出一部分鱼饵用一次性纸碗装了，拿起一个小水桶让秦乔提上，自己再拿上一个塑料小凳子，跟钱宝乐打了个招呼后，带着秦乔往另一边走。走到岸边一处柳树长得很密集，树荫范围也很大的地方，找了个平整的地方，把小凳子好，让秦乔坐下，自己则顺势直接坐在旁边地上，拿过鱼竿，在鱼钩上仔细黏上鱼饵，使劲压紧，然后远远抛进水里，最后把钓竿在身前地面上固定好，拍拍手，对秦乔笑道：“搞定！接下来就等着鱼上钩了！”
　　秦乔看着林耀辉的动作，脸上一直带着笑，目光跟随着林耀辉远远抛出的鱼钩，移到了水面上，定了定，再移到鱼塘中央，就看见亭子里的陈寒和高杰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陈寒指手划脚的，一会儿指着果园说着什么，高杰一直在摇头，说了几句话，然后陈寒指了指他们放置烧烤架的“大本营”处，身子一动准备跑，高杰拉住她，说了句什么，转身走开。陈寒笑容满面的趴在凉亭的栏杆上，用手里的鱼竿在水里搅动，抬头看见对岸的秦乔，扬起手大声喊：“乔乔！乔乔！我在这里！快来！”
　　陈寒的大嗓门让秦乔能清楚的听到她的喊声，秦乔也朝她挥了挥手，转头对林耀辉有些尴尬的说：“陈寒这人就这脾气，咋咋呼呼的……”
　　林耀辉看着秦乔，眼睛很亮：“没事！出来玩么，开心就行。她这样的脾气倒是很好相处的。”转头看见已经走到钱宝乐旁边，和钱宝乐说了几句话，然后在桌子上拿了个纸碗，准备分一些鱼饵出来的高杰，笑嘻嘻地继续说：“看吧！我就说他们什么都没拿！这不，还是得过来拿！”说着大声喊高杰的名字，秦乔他们离“大本营”不远，所以林耀辉的喊声高杰听到了，高杰转头看向他们，举了举手里的鱼饵，林耀辉提起秦乔身边的水桶，朝高杰晃了晃，高杰恍然，点点头，转身又拿了个水桶，再次朝林耀辉挥挥手，回头往陈寒那里走去。
　　这一连串的“哑剧”让秦乔笑弯了眼睛。林耀辉一回头，就看见秦乔弯弯的眉眼，不由得有些发呆。
　　等了半天，鱼钩也没动静，林耀辉把鱼钩提出水面，才发现鱼饵已经全被吃光了，只得拿过鱼钩重新装鱼饵：“刚才咱们又喊又笑的，把鱼吓跑了，再来！”
　　秦乔抱着膝盖，笑着看林耀辉，她觉得很开心，想着就这样大家一起出来玩很不错，以后可以经常组织这样的活动，下次去哪里呢？
　　把鱼饵重新扔进鱼塘远处，林耀辉坐在地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远处水面上还在浮浮沉沉的鱼漂，脸上露出一抹温柔：“小时候，我和胖子，还有村里其他几个小伙伴，也经常去钓鱼，村里的鱼塘是被承包的，自然不许钓鱼，我们就去村子外的水库，在树下挖蚯蚓，砍根竹子，再把小伙伴从家里拿出来的鱼线鱼钩绑上，就这样一天能钓上好几条小鱼，拿回家让我姐煮成鱼汤，可以让我们一家人美美的吃一顿了。”
　　林耀辉转头看一眼秦乔，又回头继续看着鱼漂在水面沉浮，低声说：“我现在住单位的单身宿舍，一个宿舍住两个人，做什么也不大方便，再说，单身宿舍不可能让你一直住着，买了房或是结婚就必须搬出来。所以我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买房，没有房子，在这个城市始终感觉是在飘着的，安定不下来。”
　　秦乔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鱼漂剧烈动起来，林耀辉手一提，飞出水面的鱼钩上一条比一个巴掌大点的鱼在拼命挣扎着。秦乔跳起来，拿起水桶跑水边装了半桶水，然后把桶放在岸边，等林耀辉把鱼放进去。林耀辉把鱼从鱼钩上取下来，扔进桶里，拿着鱼钩继续往上装鱼饵。秦乔看着在桶里游来游去的鱼，伸手从柳树上折了根柳条，蹲在桶边，把柳枝伸进桶里逗着鱼。
　　林耀辉把鱼钩再次扔进鱼塘，转头看向正满是兴致逗鱼的秦乔：“乔乔，过来坐，别蹲着了，不然等下站起身来头晕。”
　　秦乔抬头朝他笑笑，起身回到小凳子边坐下，那柳枝仍然拿在手里，手指绕着柔软的枝条玩。
　　“乔乔，我工作满四年了，工作头一年工资待遇什么的还是实习生水平，所以也存不下什么钱。后来就好了，单位的工资福利什么的也不错，去年我又考上了助理工程师，工资也提高了一档，我们这市里房价也不算太高，所以我算了下，我现在存的钱，加上单位的住房公积金，应该够交首付了。”林耀辉停住话，似乎想说什么，可又有些犹豫，他用亮亮的眼睛紧紧望着秦乔。
　　秦乔看见他眼睛里的犹豫，不明白他犹豫什么，也猜不出来，只好朝他笑笑。
　　林耀辉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十指交叉，紧紧握了握，接着说：“本来去年我就有了买房的打算，可当时手里钱不多，公积金也因为刚工作没多少，加起来大概只够交一居室或是小二居室的首付，所以我就放弃了。存到现在，三居室的首付也够了。”
　　秦乔不解地看着林耀辉：“那你的意思是……”秦乔确实听不明白林耀辉想说什么。找她借钱？不大像。要她一起出首付？如果他们也和陈寒高杰那样，有了几年的感情，顺理成章的要结婚，那买房出钱秦乔是没二话的，毕竟是建造自己的小窝啊！可她和他才认识不久，现在好像连谈恋爱都算不上，这就一起买房准备结婚？太夸张了吧？林耀辉也不像是这么冲动的人。那他到底想表达什么？秦乔头一次因为阅读理解题感到头疼。
　　偏偏这时候，又有鱼上钩了，林耀辉开心地提着鱼线，秦乔坐着没动，看着林耀辉熟练地摘下鱼扔水桶里，再在鱼钩上装上鱼饵，扔向远处。
　　林耀辉手里没停，一边做着这一系列的动作，一边继续跟秦乔说：“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家里的情况了。你知道，我妈一个人在村子里，虽然现在身体看起来还好，可毕竟年纪大了，又苦了一辈子，我爸活着的时候更是吃了不少苦，所以地里的农活也干不动了。我姐在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年结婚了。在普遍结婚早的农村，二十六岁的她已经算是一个老姑娘了，上门的媒人给她说的亲都从小伙子变成了离婚或死了妻子的二婚男人。可是之前我还在读书，需要交学费，我姐不忍心让我妈一个人负担，所以一直没答应村里小伙子的求婚，留在家里帮着我妈。直到我考上了大学，学校不错，可学费也很可观。于是，我姐应下了村里一个男人的上门求亲。”
　　林耀辉说到这里，脸上完全没有了笑容，眼睛里闪着些愤怒：“那男人早几年在省城里打工，存了些钱，后来回村盖房结婚，可结婚没两年，孩子都还没生，他媳妇就和人跑了，顺带裹走了他大部分的钱。他一怒之下追了去，半年后瘸了条腿回来，据说是被那男人找人打的。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学费却没有着落，他听说后，请了媒人上门，让我姐嫁给他，他拿出当初藏得好没被他媳妇偷走的剩下的钱给我交学费。我反对过，拼命反对，甚至用不上大学来威胁她们，我不能让我姐往火坑里跳。可我姐和我妈都同意了，她们说……”林耀辉用手掌狠狠抹了把脸，咽了下口水，才接着说，“她们说我读书最重要，再说了，那男的不过就是媳妇跑了，并不代表他人坏，一个村子的，也认识多年了，没听说他有什么不好的嗜好，最重要的，他不喝酒。就这样，我姐在我离家上大学之前半个月，和他结了婚。”
　　林耀辉没再开口，呆呆地看着水面，可眼睛里一片茫然，没有焦距。

☆、第 23 章

　　秦乔听着林耀辉的话，心里很难受，她能想象得到，当一个家庭困难到一个程度，当自己的弟弟十年寒窗，好不容易考上重点大学，却拿不出学费来，那么，一边是弟弟的前途，一边是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该如何选择？秦乔能理解林耀辉姐姐的做法，毕竟如果换了她，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她也是姐姐，同样的爱着自己的弟弟，弟弟的将来，弟弟的幸福比她自己重要一万倍。
　　秦乔抬起手，轻轻放在林耀辉的肩上，微微拍了拍，默默安慰着对方。
　　林耀辉感觉到秦乔的动作，眼里闪出惊喜，鼓起勇气，猛地伸手抓住了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紧紧握着，手心里因为紧张，微微有些汗意。
　　秦乔下意识地挣了挣，没有挣脱开，脸一下子红了，耳朵也在发烫，她任由林耀辉抓着她的手，低下了头，另一只手拿着那根已经有些发蔫的柳枝在地上胡乱划着。
　　林耀辉已经顾不上水面上挣扎的鱼漂了，他抓着秦乔的手，似是抓着很重要的东西，生怕丢失般紧握不放，眼睛亮亮地看着秦乔，一眨不眨，刚才的茫然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乔乔……”林耀辉嗓子有些发哑，他咽了咽口水，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那男的确实不喝酒，不会像我爸那样酗酒、打人。可是，他懒，懒成什么样你都想象不到！他以前的媳妇也正是因为这个才跑掉的。他嫌在农村种地辛苦，一年到头田里的事情做不完，没个清闲的时候，所以他才出门去打工，赚了点钱就想着回家来娶个媳妇享福。可惜，福没享到，倒是把腿给折腾瘸了，钱也没了。这下子，瘸腿倒更是成了他懒的借口了，成天睡觉，睡起来坐门口晒太阳，和村里的小姑娘小媳妇瞎吹牛，家里积的灰能有几尺厚，田都荒了也不去种。他向我姐求亲就是看中的我姐出名的勤快。我姐嫁过去后，他的懒更是变本加厉，以前一个人的时候，还知道肚子饿了去做饭，结婚后就什么事情都丢给了我姐，家务事、田里的农活、去集市卖菜……全都我姐一个人忙，甚至我姐怀孕，肚子很大了还在田里忙，忙完了回家还得给他做饭吃。我姐还不敢说他，一说他，他就拿当初给我交大学学费的事来说事，搞得自己好像是我家大恩人一样。最后还是我妈实在看不下去，丢下家里的田，去他家照顾我姐到坐完月子。也就因为这样，我姐家里的日子很困难，我外甥快五岁了，过两年该上学了，到时候的学费对我姐来说也是难题。”
　　秦乔恍然刚才林耀辉眼睛里的愤怒是从何而来的了。因为自己要上大学，为了自己的所谓光辉的前途，让自己的姐姐被人压迫着，还不敢反抗，因为那男人当初给自己交学费确实是一桩不可否认的恩情，现在人家挟恩图报，能奈他何？除了愤怒，林耀辉实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乔感觉到气氛很压抑，林耀辉握着自己的手在微微发颤。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在这件事情上似乎说什么都不对，而自己也没资格去表达什么立场。难道劝离？俗话说了“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再说了，林耀辉家所在的那个村子依然对离婚，特别是离婚的女人有偏见，只怕劝离只会得罪人。劝和？看林耀辉这愤怒的样子，更是不可能待见劝和的话，而且从真心来讲，秦乔也实在劝和劝不出口，依她的本心，那种男人分分钟滚蛋！
　　秦乔叹口气，只得想办法让林耀辉转移注意力：“喂！那鱼漂好半天不动了，是不是鱼饵又被吃光了？”
　　林耀辉有些不舍的放开秦乔的手，提起了鱼竿，鱼钩上果真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了。林耀辉笑着摇头：“又把这边忘记了。”说着熟练的继续装鱼饵等一整套动作。
　　秦乔呆呆的看着林耀辉，她有些想不大明白，过去艰难贫穷的生活，母亲和姐姐无私的付出，特别是姐姐如今依然艰难贫穷的生活，怎么会让林耀辉依然保持着阳光般的笑容和乐观开朗的性格？所以，林耀辉这样的人应该是胸怀宽广的，对生活充满了热情的，如果和他在一起，将来的日子应该也是充满阳光的吧？可是……秦乔回想林耀辉说的话，讲的故事，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林耀辉做完手里的事情，把鱼钩扔远，回头冲秦乔笑笑，张开手掌，又紧握了握，似乎想伸出手去再次把秦乔的手握住，可是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了理由。于是，林耀辉抬手抓了抓头发，用来掩饰自己差点伸出去的手，有点傻气的笑了笑。秦乔也有些不好意思，眼睛紧盯着手里的柳枝，用手把上面蔫蔫的柳叶一片片揪下来。
　　林耀辉笑着转开头，盯着水面上的鱼漂，看它在水面上随着涟漪轻轻起伏着，林耀辉的声音也慢慢平静下来，不再发哑：“所以，我是这么打算的，买了房就把我妈接过来一起住，然后还有我外甥，也一起接来，先让我妈带着，嗯……或者应该去找个幼儿园？他五岁了，城里的孩子这个年纪是该上幼儿园的。然后到七岁就在城里读小学，我打听过了，户口不在这里的话，需要交钱，大概一两万的样子，交就交了，总比去读私立学校便宜，私立学校据说一年要五六万。或者我买房□□的时候可以问问，能不能把孩子户口也一起上到新房子的户口本上，这样就不用交钱了。否则孩子留在村里，就我姐夫那样子，哪里会去赚钱给孩子读书？我姐一个人又没能力。我姐把我带大，没有我姐，哪里会有现在的我。再说她的孩子叫我一声舅舅，那我这个舅舅自然得管他。”
　　林耀辉看见鱼漂跳动起来，抬手提起鱼竿，又是一条鱼上钩了。林耀辉眉开眼笑地忙着把鱼取下来。
　　秦乔呆呆的坐着，她还没有从林耀辉的话里回过神来。什么意思？买房后接来母亲也算了，他母亲现在一个人在农村，接来一起住也是应该的。可是，把外甥也接来是什么意思？就这样从此后把他当儿子养了？供他吃住、供他上学，一直到成年？不，现在的孩子十八岁哪里能算成年？就是自己十八岁时候刚考上大学，还要父母给生活费学费呢！之后还要读大学、找工作、买房、结婚、生孩子……一辈子的负担。
　　如果和林耀辉结婚，那其实不就是去当后妈的？才结婚就有个上小学的儿子，而且，这个孩子身上还背着林耀辉对母亲，特别是对姐姐的藏了多年的歉意和报恩的念头，以后林耀辉会怎么对这孩子？秦乔再傻都能想得到，何况秦乔又不傻，在感情方面她反而比任何人，任何时候都冷静。到时候如果自己生了孩子，那自己的孩子不管什么都得排在那孩子后面，这也罢了，反正以后也不至于缺吃缺穿。那孩子懂得感恩还好，如果不懂感恩，反倒觉得自己所得的一切都是应该的，舅舅一家就是应该对自己好，舅舅家的一切都应该是自己的，舅舅家如果再生了孩子，那这个孩子就是来抢自己的东西的，如果那孩子这样想，并且付诸于行动，那该怎么办？自己肯定不会看着自己的孩子吃亏受气，那就要得罪外甥，林耀辉能忍吗？他家里人能忍吗？他们能放过自己和孩子吗？到时候自己和孩子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秦乔越想越多，越想越吓着了自己，可是，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危言耸听。她在编辑部工作，每天接触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社会新闻、各种题材的来稿、各种不知道是真实的还是编撰的“纪实文学”，看多了这些，你会觉得这个世界既危险又奇葩，不管你认为有没有逻辑，有没有道理，有没有缘由，反正五花八门的事件、八卦，甚至是案件，就这么发生了。而他们编辑部的所有编辑已经司空见惯，连私下里八卦的兴趣都不会有，只会一脸淡定，心境完全没有波动的挑稿、校对、排版、放进网页版或是交给印刷厂印进最新一期的杂志里……和秦乔经过手的稿件相比，现在秦乔脑补的关于林耀辉外甥的故事其实只能算一个小八卦，甚至连进杂志的资格都没有，最多在网页版的社会栏目里占据一个小小的位置，而且这位置还只能是角落处，随时会被弹窗广告遮得看不见……
　　“乔乔！乔乔！”发呆中的秦乔被林耀辉的喊声惊醒，她神色有些慌张的看向林耀辉。
　　林耀辉以为秦乔被自己吓着了，有些歉意的说道：“我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所以我声音大了些……”
　　秦乔脸色有些苍白，她勉强笑了笑，摇摇头说道：“没事，不怪你，是我走神了。对了，我们钓了多少条鱼了？加上陈寒他们的，应该够吃了吧？”
　　林耀辉望了望陈寒和高杰所在的湖心亭，笑着说：“我们这里钓了四条，他们应该比我们多，我们光顾说话了，好几次的鱼饵都是喂鱼了。再钓几条吧，现在时间还早，还没到中午呢，回去后给你家里，还有王叔家带两条。刚才我已经把钓到的鱼先给胖子送过去了，让他和服务员先处理鱼，腌上一会儿，等下我们过去刚好就能烤了。下午天气太热，不适合室外活动，吃完饭我们去休闲厅打牌或是唱歌，秦可他们还没从果园出来，看样子能摘不少果子，到时候洗了吃。”
　　秦乔对刚才林耀辉离开去送鱼，自己在发呆居然都没有发现觉得有些尴尬，赶快点了点头，压下心里的胡思乱想，打起精神和林耀辉一起盯着鱼漂。

☆、第 24 章

　　没过多久，当林耀辉又提上两条鱼后，陈寒趴在湖心亭的栏杆上，整个上半身已经探出了栏杆，险险地朝秦乔挥手，口里大声喊着秦乔的名字，高杰在一边满脸紧张地用两只手死死拉着她的手臂，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掉下鱼塘喂了鱼。
　　秦乔也朝她挥手，陈寒作势指了指“大本营”，秦乔懂了她的意思是准备回来了，秦乔点点头，想了想，再指指果园，朝陈寒喊：“秦可！”
　　多年的闺蜜情让陈寒同样秒懂秦乔的意思，陈寒提过装了鱼的水桶，另一只手指着果园对高杰说了几句话，拿上鱼竿朝“大本营”跑来，跑了几步，水桶里的水洒了出来，把她的裤腿也弄湿了大半，还差点把鱼也给晃了出来，于是陈寒不敢跑了，改成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慢慢走。高杰看了看她的背影，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快步跑向果园，去叫秦可和李子俊回来准备开始烧烤了。
　　不大一会，秦可和李子俊一人提着一个装满了果子的塑料袋从果园跑了出来，边跑还边吵闹着。高杰跟在后面，笑容满面地看着那两个精力十足的家伙，快步追上没走多远的陈寒，从她手里接过水桶。陈寒笑着叽叽呱呱的说着什么，又开始蹦跳着往前走。
　　秦乔默默跟在林耀辉身后，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他挺直的背，和他因为提着有些重的水桶而肌肉紧绷的肩膀。随后低着头沉默地往前走。
　　到了“大本营”，秦可和李子俊已经到了，他们把手里的袋子放到桌子上，从里面抓了几个正啃得香。秦乔皱着眉头走到秦可旁边，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秦可！这果子都没洗过你就吃！”伸手打开塑料袋，看见是满满两袋子的枇杷和李子，还有少量的枣子，这几种水果全混在了一起，黄黄绿绿的两大袋，看起来很是让人眼馋，“怎么不分开装啊？混一起真是看着难受。”只有秦乔不满意。
　　“哇！有枇杷吃了！秦可李子俊你们真能干！乔乔，有吃的就行，管他怎么装的！难道你还指望两个小男生像你一样仔细收拾仔细分类？摘回来没被他俩吃完，还记得给咱们留着就已经没白疼他们了！哈！高杰快来吃！”陈寒在桌子边坐下，把其中一大袋果子拉到自己跟前，抓了几把出来，放桌子上，拿了个枇杷几下剥了皮就开始啃，边吃边叽叽呱呱说个不停，水果也没能塞住她的嘴巴。
　　秦可白了陈寒一眼，很想问她什么时候疼过自己？想想，还是别跟这个二货计较了。转身勾了李子俊的肩膀，拉着他一起去帮钱宝乐往烧烤架上放腌制好的鱼和农家乐提供的各种肉串、蔬菜。高杰提回来的桶里有七八条鱼，还都不小，看来他和陈寒收获倒是不错。看看已经腌制好的鱼差不多够吃了，林耀辉最后提回来的那两条鱼也已经腌上了，他便把桶放到旁边的一棵柳树下，防止被谁不小心踢翻了，然后也上前帮忙烧烤。
　　秦乔在陈寒旁边坐下，顺手拿了个枇杷，也不剥了皮吃，而就这么拿在手里，呆呆看着。陈寒看了秦乔一眼，起身拿了个一次性盘子回来，麻利的剥了几个枇杷，放在盘子里，推到秦乔前面：“喏！乔乔，吃！这样就不会弄脏你的手了！给，叉子，拿着！等下我去洗手，顺带再洗些李子，现在先吃枇杷！”
　　秦乔接过叉子，感激地朝陈寒笑笑，真不愧是多年好友，互相之间已经是相当了解对方了。
　　“乔乔，怎么了？心情不好？刚来时候不还好好的？还是热着了难受？”陈寒敏感的发现秦乔的情绪低落，有些担心的问。
　　秦乔抬头默默看了眼正在忙着给烤架上的食物刷调料的林耀辉，低下头轻声对陈寒说：“回去我再跟你说。”
　　陈寒也跟着看了眼林耀辉，猜着估计跟林耀辉有关，确实在这里也不方便讲，于是点点头，继续拿了枇杷剥了皮，然后放秦乔的盘子里。
　　“够了，你也吃！”秦乔被陈寒暖了心，笑着叉了个枇杷塞陈寒嘴里，陈寒嘴巴鼓鼓地笑，她俩都没看见高杰和林耀辉望过来的目光中满是温柔。
　　一场烧烤热热闹闹的吃完，陈寒和秦可两个人就像饿了几百年一样，一直吃吃吃的没停口。等秦乔他们一起把垃圾收拾好，放在树下等服务员来收拾，提上里面还剩有七八条大鱼在游来游去的水桶，准备往休闲厅走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两人还瘫在椅子上哼哼。
　　高杰叹着气去拉陈寒，顺便在秦可头上薅了一把：“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轻伤不下火线的吗？”
　　秦可皱着眉使劲把头发用手抹平，试图抢救自己的发型：“我发型！你怎么也跟我姐一样老是对我的发型下毒手！真撑着了，这哪是轻伤啊，快撑死了！重伤！这是重伤！”
　　“噗嗤！”陈寒被逗得抱着肚子笑：“哎哟！我肚子快爆了！不行！不行！不能笑了……秦可你干嘛逗我笑……哈……高杰快扶我起来……”
　　秦乔边笑边叹气去拉秦可，秦可一直哼哼，秦乔拉了他几下没拉动，抬起手正要往他屁股上打，林耀辉过来，笑着一把将秦可拉起来，紧紧扶着他说：“你看，我不来救你，你就得被你姐打屁股了！那就真丢人了！能走不？要不要我背你？”
　　秦可哼哼着朝秦乔白了一眼：“你还想打我屁股？我真的不是你亲弟吧？我是你捡来的弟弟吧？”
　　秦乔白回去：“要捡也不是我捡的啊！爸妈捡的吧？你这样的我可不会往家里捡，捡只小猫或小狗还有可能。”
　　秦可靠在林耀辉肩膀上假哭：“林哥！你看我姐！我这么会有这样的姐姐！我真命苦！林哥，我伤心得走不动了，你背我！”
　　秦乔一巴掌呼他背上，呃，本来以前是习惯了呼脑袋的，可是现在实在够不到他脑袋了：“丢不丢人！白长这么高的个子！李子俊，快来把这个二货少年带走！”
　　秦可和李子俊嘻嘻哈哈的跑远了，秦乔望着林耀辉，因为他对秦可的亲热而觉得很暖心，可是……秦乔笑着对林耀辉说：“秦可就是人来疯的性子，被我们惯坏了，他比我小七岁，所以一家人从小都宠着他。”
　　林耀辉看着秦可越跑越远的背影，转头对着秦乔笑，笑容很温柔：“嗯，他挺好玩的，性格也开朗，和他很好相处。不过他比我高得多啊，我跟他站一起很有压力。所以你放心，以后我可不敢欺负你。”
　　秦乔迅速红了脸。可什么话也没有说，急走几步追上陈寒，拉着她的手就走。陈寒的另一只手被高杰拉着，她甩了几下，没有把高杰甩掉，只得认命地一只手被秦乔拉着，另一只手被高杰拉着，串成一串地往前走。
　　林耀辉笑着摇头，转身从钱宝乐手里接过水桶：“胖子，我来提，我力气比你大。吃饱了没？咱可不兴减肥啊！有吃的不吃饿肚子减肥，多傻！”
　　钱宝乐憨憨一笑，在林耀辉背上拍了一下：“你就取笑我吧！你小子真是好运，秦乔这姑娘多好看！你可抓紧追啊！哎，你说我什么时候也能遇上个好姑娘啊，不用像秦乔这么漂亮，咱也配不上，要力气大的，不然上货的时候帮不上忙。”
　　林耀辉在钱宝乐肩膀上拍拍：“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别看不起自己啊，你也不差，这生意不是越做越顺了么？哈！还力气大，你招的工人哪个力气不大？还缺人手啊？缺人手也不能打主意到找媳妇上啊？混一起是什么意思？省工钱？哈……”
　　一群人说着话走远了。
　　正值中午，太阳火辣辣地晒着大地，远处的景物在热气蒸腾下看起来都有些变形。如果就这样返程的话，实在太热，闷在面包车里不好受，所以大家一致决定在休闲厅里玩，打牌、唱歌、兵乓球都齐全，实在不愿意玩还能看电视、上网，吃完晚饭再回去。这个农家乐还是有很多特色菜的，来一次自然得尝过了再走。
　　秦乔和秦可两个人回到家天已经黑了。秦妈妈看着送他们姐弟回来的林耀辉交给她的几条鱼，笑得眯了眼：“明天我就给你舅舅家拿两条过去。其它的先养上，慢慢吃。喂！老秦，你明天做酸菜鱼怎么样？好久没吃了。”
　　秦爸爸认真看着电视头也没回，却及时的答应了一声。
　　秦可开心的玩了一天，头发都被汗湿了，脸红扑扑的，衣服也不知道湿了干，干了又湿多少次，皱皱巴巴的，背心处还有明显的盐渍印。秦妈妈嫌弃地赶他去洗澡，秦可拖拖拉拉地去了。
　　秦乔去厨房把摘回来的水果洗了，装盘子里放茶几上，跟父母打了声招呼就回了房间。
　　洗了澡，换上睡衣，秦乔舒服地叹了口气，倒在床上伸了个懒腰，闭上了眼睛。这一天实在太累，秦乔没有力气再去想任何事情，不管什么事情，不管要做什么决定，等睡一觉再说吧！不大一会，秦乔就睡熟了。

☆、第 25 章

　　过了两天，秦乔约了陈寒吃饭，把那天钓鱼时候林耀辉说的话，还有自己脑补的后续剧情全都告诉了陈寒。
　　秦乔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饭，说到这样的话题，实在让她没有胃口吃饭：“陈寒，你说该怎么办？”
　　陈寒眉头皱得紧紧的，眼睛紧盯着秦乔，手捏紧了筷子：“乔乔，如果这样，那可不行啊！他把他妈接来养那也就罢了，这谁也不能说不行，毕竟是他妈，老太太一个人也只能指望他了，我们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可是，他还要把他姐的儿子接来养！这怎么行？他都说了他姐夫懒成那样，啥事不做，整天只想着享福，如果知道他儿子在城里好吃好住的，那还不马上跟着来！难道他会把他姐和姐夫赶出家门？就凭他姐以前对他的情意，他肯定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还不是得一起养了！好家伙！他一个人要养老妈，还要养姐姐一家三口！这负担可真是够够的了！难怪他说一定要买个大房子，看来他心里其实是想到这个可能了的！”
　　陈寒使劲喘了几口气，端起茶杯灌了个底朝天，还没够，于是大声喊服务员：“服务员！美女！倒茶！”
　　服务员过来给她们的茶杯里添满茶水，陈寒道了谢，等服务员走开之后，陈寒又喝一大口茶，才严肃地继续说道：“乔乔，不是我危言耸听，这绝对是有可能的，哦，不！不是有可能，是绝对会发生的！这可是一辈子都卸不掉的负担啊！再说了，他妈和他姐以前对他那样好，完全的牺牲自己成全了他，那将来他也一定会全身心的对他妈和他姐，他外甥，甚至他那个姐夫好！他将来的妻子？哼！就是个炮灰命！一有意见不和，一有争执就会被责怪、被放弃、被牺牲的炮灰！林耀辉这样的男人，在他的角度来看，是个重情义、有孝心、有责任感的好男人。可从他妻子的角度看，则是心里只有他的家人，找妻子大概只是为了有人能一起分担供养一大家人的经济压力，以及有人能任劳任怨的伺候他的家人。这个年代，找个保姆多贵啊！还一言不合就撂挑子不干，老婆多好啊！不要工钱，还能倒贴，也不会撂挑子不干。”
　　秦乔苦笑：“你呀！越说越没谱，什么倒贴，什么保姆，听你这么说，哪里还有人敢结婚！你可别自己把自己也给吓着了，到时候不愿意结婚，高杰不得哭死！”
　　陈寒撇嘴：“怎么可能！高杰父母有退休金，以后我们没有负担，他是独生子，也没有外甥侄儿要养，我干嘛不敢跟他结婚啊！”
　　“行了行了！知道你幸福！别在我面前秀恩爱了！”秦乔取笑她，“唉，你还真不愧是研究历史的，分析得比我还透彻。我都还没想这么深。怎么办？我回去跟他说分手？可好像我们都没正式谈恋爱啊，说分手会不会太过分？还有，要是因为这样提分手，人家会不会认为我这人没良心、自私自利、不懂感恩什么的？再说了，他……唉，我还是很有好感的。”秦乔越说声音越低。
　　陈寒摆摆手：“管别人说什么！日子是你自己在过，又不是别人在过！过得好是你自个幸福，过得不好，也是你自个吃苦，别人怎么都代替不了你的！所以，别管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说什么！感恩！哼！你又没有得到什么好处，要感恩也轮不到你呀！自私怎么了？谁能真的能做到不为自己着想啊？你以为谁都是小说里的白莲花圣母病啊？不过，林耀辉这人……真是可惜，多好一个人啊！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姐夫呢？不然何必负担上这一家子人。”
　　秦乔叹气：“可是，如果他姐当初没嫁给他姐夫，他大学第一年的学费就凑不出来啊！就算后来他打工挣了钱没再要过家里的钱交学费和生活费，还时不时的往回寄钱，可帮了忙就是帮了忙，有了恩也就是有了恩，怎么也抹不掉的。就算他想忘记，他姐夫能让他忘记吗？哼！”秦乔冷笑一声。
　　“我想，你今天在跟我说之前应该有决断了，我还是了解你的。你跟王阿姨说了没？她们做父母的生活经验丰富，她说的肯定比我说的有道理，更全面。不管怎样，乔乔，你身体又不好，千万别让自己的将来有摆脱不掉又负担不起的重担，我不能看到你以后哭。”
　　秦乔握住陈寒的手，叹气道：“我妈妈那里我现在还没跟她说，不过，不管我有什么样的决定，肯定得让她知道的。你放心。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种冲动不顾一切的人，面对感情，我可能比谁都冷静。何况，我对林耀辉还没有到非他不可的那种感情，最多只能算有些好感。假如，我读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他，喜欢他，和他恋爱，像你和高杰一样，这么多年感情也没有变淡，反而随着时间越来越亲密，那他再告诉我这些，可能我的选择就会是另一样的，哪怕明知道将来会是怎样的结局也会义无反顾的跳进去。”
　　陈寒摇摇头：“不，你不会的，乔乔，我了解你，面对感情，面对自己将来的生活，你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比任何人都冷静、想得深远。会义无反顾跳进去的，我有可能，秦可也有可能，任何人都有可能，可你，乔乔，你不会，没有任何的可能。我没有忘记，当年你就简简单单的回了那四个字‘我知道了’，你可知道，换了任何一个人，也可能会哭天抹泪地试图去挽回，或是去埋怨、去憎恨，可你，连再见都不说，直到现在，我也没看出来你对他还有任何的不舍或是恨意……该说你是冷静，还是冷情？”
　　“也许，该说是自私？”秦乔自嘲地笑了笑，“你说得对，我把自己想得太好，以为会有那么一个人能让我义无反顾地去爱一回、冲动一回，可是，我总是会提前止步。陈寒，你说，我将来会不会就成了一个人呢？等我老了以后，就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在敬老院的院子里独自看夕阳……”
　　“怎么可能！”陈寒伸手握住秦乔放在桌上的手，声音有些急切，“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有我呢！还有秦可！他怎么可能不管你？他敢！我打得他谁都认不出来！而且，你现在才25岁，都还不能算大龄青年，大把的优秀男人等你去挑呢！咱慢慢挑，急什么！”
　　秦乔用另一只手盖住陈寒握着自己的手，轻笑了一声：“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可是良家女子！再说了，我哪有那么好，身体差、性格怪，只有别人挑我的份……算了，不说了，越说越丧气。你吃饱了没？没吃饱想吃什么再点，我请客一次，你可别饿着肚子回去，不然几十年后高杰不许你管我这个老太婆怎么办？”
　　“噗嗤！”陈寒喷笑，“他哪有这么小气，记仇记个几十年的！吃饱了！都快撑着了！倒是你都没怎么动筷子。快吃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事情！”
　　秦乔之后也没有和秦妈妈提这件事，不是不愿意提，而是她想再看看林耀辉是怎么想的。万一陈寒夸大其词了呢？万一林耀辉是个拎得清的人，他不可能接受姐姐姐夫也一起住呢？只是把他妈妈接来，让他外甥一个人来城里读书，那也勉强能接受，一个孩子而已，农村学校的教育也实在够呛，怎么也不能误了孩子的将来。反正平时有他妈妈带着，再大点上了中学就可以去住校了。
　　就算依自己脑补的剧情，那也得自己先生个孩子出来不是？万一自己身体不能承受生孩子呢？他母亲不可能答应的吧？那不就还没等脑补剧情出现自己先得滚蛋？可是，就算这样，自己毕竟也幸福了几年啊！
　　林耀辉亮晶晶的眼睛出现在秦乔的脑海里，盈满笑意的小酒窝让秦乔越来越舍不得离开。她想，她对林耀辉真的有些动心了，所以，才会不停地给对方找理由，不停地让自己一步步退让。可是，她的退让有用吗？将来的路能照着自己的设想走下去吗？
　　周五下班，秦乔看见在单位门口等着自己下班的林耀辉，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因为时间还早，远不到晚餐时间，天气这么热，也不适合逛街，加上秦乔因为身体原因，一直对商场超市这一类过于拥挤的地方有抗拒，所以两人商量了下，依然去了附近的那家咖啡馆。
　　林耀辉仍旧买了葡萄汁和冰咖啡回来，把葡萄汁放在秦乔面前，在她对面坐下，喝了口冰咖啡，冰凉的口感让他舒爽得眯起了眼睛。
　　秦乔看着林耀辉的模样有些想笑，她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嗯，不错，果汁里面不像街边的饮品店直接加的冰块，而是打磨得细细的冰沙，喝一口，果汁里夹杂着冰冰凉凉的冰沙，在这暑热的天气里，实在是莫大的享受。秦乔也满意的弯了嘴角。

☆、第 26 章

　　“上周去钓鱼，说好了AA制的，可你怎么就自己去结账了？这样多不好意思。陈寒让我跟你说声谢谢，该天他们请你吃饭。”秦乔望着林耀辉，笑着说，虽然这事情早就在电话和短信上说过了，可秦乔还是觉得应该当面跟林耀辉道谢，她觉得电话短信都不能算是有诚意。
　　林耀辉看着秦乔，眼睛里全是笑：“不用！陈寒是你的好朋友，秦可是你弟弟，不也是我的朋友和弟弟？和他们第一次见面认识，怎能让他们出钱啊！不然他们觉得我是一个小气鬼，不丢你的面子吗？再说了，也没多少钱，那老板给打了折的。你可不知道，上次给他改线路，那才麻烦！他那块地以前就是田，离村子又远，附近也没有人家，原先根本没有电缆在附近通过，所以得从很远处的主电缆上给他新拉一根线出来……”林耀辉说起他的工作，眼睛更加明亮，不停口地说个没完。
　　秦乔没有打断他，含着笑听他说。他的两个小酒窝随着说话在脸颊边时隐时现，秦乔突然有些手痒，想去戳上一戳，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秦乔心下一惊，手偷偷地在桌子下紧了紧。
　　“呃……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远了？”林耀辉说了半天，突然反应过来，脸上有些尴尬。
　　秦乔摇头：“没，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我平时可没接触过这种领域，所以觉得很新鲜。”
　　林耀辉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王叔平时也总是说我，说我一说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就忘了周围，呃……我慢慢改。”
　　“没关系，我不介意。其实我倒是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跟谁聊天都不会冷场。”秦乔笑了笑，其实她是挺羡慕能聊天的人的，像她这样不爱说话，特别是跟不熟悉的人更是完全没话说的“冷场王”应该不大会受欢迎。
　　秦乔看着林耀辉满是笑意的眼睛，想起陈寒说的话，在心里犹豫着，想问问林耀辉，可是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双手在桌子下捏得很紧。
　　林耀辉没有看出秦乔的紧张，他端着杯子一口一口的喝着咖啡，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些。
　　秦乔犹豫再三，还是掂量着开了口：“你那天说要买房，你看好哪里的小区了吗？有什么打算？”
　　林耀辉放下杯子，想了想，说道：“我也只是刚有这个打算，你知道，我之前没存够首付，所以也没关注过这方面的信息，就想着等钱存够了再说，这个城市里每年都有新开工的楼盘，也不用急。现在我是想着，我妈年纪大了，对这里也是完全陌生，所以城郊的楼盘都不合适，出入不方便不说，菜市场医院都离得太远。再说了，还有我外甥要上学呢，所以还是得在城里买房，最好在小学附近，二手房也行。只是听说重点小学附近的学区房那是天价了，所以普通小学也无所谓，只要他上学近就行，不然我妈天天接送可吃不消。”
　　秦乔听他主动提起外甥，顺着他的话头试探地问：“你说要把外甥接来上学，那你姐和你姐夫能同意吗？他们就这一个孩子吧？”
　　林耀辉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可能不同意，你想象不出来我姐家里是个什么情形！屋子里什么都没有，沙发都是村里有家人娶媳妇买了新的后准备卖废品的，然后被我姐夫厚着脸皮要了来。房子倒是新的，那年他打工挣了钱回村里新修的，两层的小楼，可是，就只有一楼勉强能住人，二楼一整层都是空的，连隔墙都没砌，窗户也开着洞，别说玻璃了，连窗框都没有，现在成了天阴下雨时候晾粮食的地方了。一楼也只是砌了墙，抹了水泥，其它什么装修都没有，电灯都只是拉了电线挂了个25瓦的灯泡。我都想不出来他怎么能懒成那样！帮着我姐照管照管地里的作物，菜收了去市场卖卖，实在嫌卖菜路远辛苦，那也有专门来村里收购的车，虽然价格低了些，可方便啊。怎么样都不能把日子过成如今这样！”
　　秦乔也跟着叹气：“是啊，只要肯干活，怎么都能过上好日子的。”顿了顿，秦乔接着问，“那……如果……你把外甥接了来，你姐夫会不会也跟着来？你说他那么懒，看到你家里不用下地干活，还有吃有住的，城里吃啊玩啊什么都丰富，也方便，他会不会就来了不走了呢？那你姐一个人留在村子里？怎么行？”
　　林耀辉愣了楞，想了半天，才说道：“我倒是还没想过这个。以他的脾气，极有可能会来的，他来了我赶得走他？他不得又把当年的事拿出来说！骂我和我姐没良心、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哼！他的这些话这些年来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我妈为了名声，为了在村里人面前的好印象，再说也是心疼我姐，所以也不会准我赶他走的。”
　　“那……就这么任由他住下？你养着他？你姐怎么办？”秦乔小心地问。
　　“那还能怎么办？”林耀辉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姐……只能到时候看她的意思了，她要留在村里继续种那几亩地也由她，如果她要跟着来，那也可以，我姐人很勤快，身体也好，也不过三十多岁，在城里找个工作还是很容易的，只是租房就不用想了，她一个人的工资，够一家人吃饭都不错了，哪里有钱租房子，所以估计还是得住我那。所以我才说要买个大面积的房子，不然怎么够住。三居室好像都不大够……四居室？那得多少钱啊？也不知道够不够交首付……”林耀辉暗自嘀咕。
　　秦乔在心里叹了口气，可惜了，林耀辉，可惜了……秦乔有些难过。
　　林耀辉却不知道秦乔心里所想，他抬起头有些开心地说：“我姐做菜很好吃的，虽然没有城里人做的那么精细，可味道很好，我就是吃我姐做的饭长大的。乔乔，以后……饭可以就让我姐做，你下班回家就能吃上饭。你什么都不用做，好好的保养身体，我会对你好的。”林耀辉脸有些红，深情地望着秦乔，伸出手握住了秦乔捧着杯子的手。
　　秦乔手一颤，使劲把手从林耀辉手里抽了出来，她的动作过大，杯子里没喝几口的葡萄汁洒了出来，在桌面上淹出了好大一片紫红的印渍，秦乔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纸巾，用纸巾小心地擦着桌子。
　　林耀辉招手叫了服务员过来帮忙擦桌子，他接过秦乔手里已经被葡萄汁浸湿了的纸巾，放在一边，笑着安慰秦乔：“别急，让服务员过来擦就是了。”
　　秦乔没说话，她紧紧地盯着被林耀辉顺手放下的纸巾，她觉得那张浸满了紫红色葡萄汁的纸巾刺眼得很，还有桌子上没擦干净的紫红的印渍，它们就像在空气里暴露了很久，已经被氧化了的血迹，刺得她眼睛又疼又涩，甚至淹没了她心里那个几乎都有了些缝隙的壳，再次的把壳一层层淹没，最后让这个壳再次变得坚硬、毫无缝隙。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吃饭去。”秦乔没等服务员过来，急急地说道，她没发现，她的声音有些发哑。
　　林耀辉没有多想，起身带头朝门外走去，他边走边问秦乔想吃什么，秦乔随意说了家离这里不太远的湘菜馆，林耀辉没有反对，出门打了个出租车往湘菜馆开去。
　　吃完饭，秦乔坚持去付了账，理由是之前不管是吃饭喝咖啡，还有不久之前的钓鱼，都是林耀辉付的钱，就算再好的朋友，就算是谈恋爱，也没这样就让一个人当冤大头的。
　　林耀辉笑着摇头：“乔乔，你想太多了，我可没想过跟你分那么清，再说了，和你在一起，我怎么样都高兴，怎么会是冤大头呢？我希望有一天，我的都能成了你的。”
　　面对林耀辉这已经属于表白的话，秦乔不敢回答，也不敢抬头看林耀辉，她害怕看见林耀辉亮亮的眼睛里的深情，害怕看见最让自己心动的他的小酒窝里盈满的笑意。秦乔真希望自己能冲动地不顾一切，去接受林耀辉，接受将来住在一起的那一大家子人，接受必定会出现的因为生活习惯、文化等等不同而引发的种种矛盾，把来自于父母、朋友的所有劝告全都扔掉，不管将来的结局会怎样，义无反顾地去爱一回，冲动一回。林耀辉，可是这么多年来，让她心动、心疼的第一个人，秦乔舍不得他。
　　可是，她的内心里住着另一个更加冷静的秦乔，狠狠地在有些冲动的秦乔的刚热起来的心里泼着冰凉的水，冷冷地看着发生的一切，不发一言，可是，一切态度却装在眼睛里，冰得心脏都冻结了起来。
　　就这样吧，秦乔悲哀地想，再舍不得，也得舍。她和健康的女孩不一样，她没有健康的身体、没有过分的精力去应付将来的争吵、矛盾、冲突……更没有热情的胸怀去包容、讨好、周旋……她是冷静，可她也容易把情绪隐藏在心里，藏久了，藏多了，只会压垮自己的脆弱的心脏和本就不健康的身体，让父母亲人，还有朋友跟着伤心难过。
　　就这样自私一回吧！抱歉，林耀辉。

☆、第 27 章

　　在这天之后，秦乔一直在避着林耀辉，不再回复他的短信，接他的电话也不再东拉西扯地聊半天，而是有些冷漠地回答几句就借口忙挂了电话。
　　林耀辉也发现了秦乔态度的转变，他实在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他发短信问，秦乔没回；打电话问，秦乔说忙；那直接到她单位接她下班，当面问她，可秦乔面对他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低着头，脸上一片冷漠，然后拒绝他一起吃饭的邀约，转身离开。
　　林耀辉实在头疼，他以前因为家庭的原因，生活的重心一直是读书——打工——工作，没有谈过恋爱，甚至连情窦初开年纪的暗恋都没有过。所以没有跟女孩打过交道的他如今真是傻眼了。秦乔是他的初恋，是他第一次放在心里，想要和她在一起，想要疼她一辈子的人，可是，如今是什么情况？之前他以为秦乔是对他有好感的，虽然不敢说是喜欢吧，可毕竟不讨厌吧！他努力地走近她的身边，努力地去牵她的手，努力地想要她答应陪自己一辈子……一辈子啊！多幸福的字眼！
　　林耀辉想去问问王叔，可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王叔是秦乔的舅舅，是亲人，再说自己大男人一个，有点感情问题就去找人诉说，最主要的，是问题出在哪里都不知道，他实在开不了口。
　　而秦乔，因为心情实在糟糕，整个人还沉浸在各种负面情绪里挣扎不出来，对自己的失望，对病情的憎恨，对将来的悲观，对父母的愧疚……让她根本没有想到跟舅舅舅妈说说她的决定，面对父母想说却又实在提不起情绪。
　　直到进入九月，直到今天秦妈妈问起，秦乔这才把林耀辉说过的这些话，还有陈寒的分析，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秦妈妈。
　　秦妈妈听秦乔把近期发生的这一切说完，时间已近深夜，客厅里早就没有了电视的声音，秦爸爸应该睡下了。
　　秦妈妈正准备说什么，可一眼看到床头柜上的闹钟，赶快安抚地拍拍秦乔，转了话题：“都这么晚了，你先睡觉，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你说的我都听懂了，我活了几十年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你别担心，妈妈能理解你。我也再想想，想好怎么说，我去和你舅舅舅妈说，小林那边，让你舅舅跟他说吧。你这点没做对，有什么事一定要跟他说明白的，这样突然就不理人了，突然就变脸了，你当人家是什么？你记住了，可以不再和人交往，可以说分手，可不能伤人的心。你知道被伤了心的滋味的……”
　　秦乔有点想哭：“妈，我知道了。你让舅舅跟他说声对不起。如果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就来找我，我自己跟他解释。我知道这次我做得不对，可这个分手的理由，我实在说不出口……我又不想随便编个理由来骗他……”
　　秦妈妈叹口气：“睡吧，等我和你舅舅他们商量下再说。”说完，秦妈妈转身出了房间。
　　秦乔呆呆望着天花板，眼泪悄悄地浸湿了枕头。
　　第二天下班前，秦乔接到了秦妈妈的电话，说她跟秦爸爸去舅舅家吃饭了，让秦乔自己在外面解决晚饭，秦可不用管，他说去吃学校食堂，吃完直接去上晚自习。
　　秦乔应了。挂上电话，握着手机的手居然有些发抖，她知道父母去舅舅家的目的，她有些担心，也有些紧张。秦乔知道舅舅舅妈不会怪自己，因为她的病，舅舅，特别是舅妈，对她就像亲女儿一样的照顾疼爱，自从三年前，他们的儿子王瑞去了首都读大学，他们更是把所有的父爱母爱都倾注在了她和秦可身上，而她因为身体的原因，更是得到了数倍于秦可的关心。
　　秦乔是担心林耀辉，怕他真的被自己伤害了，就像秦妈妈说的那样，秦乔自己感受过被人伤害的滋味，更是清楚心被伤得碎成片、碎成灰的滋味，那一刻的心如死灰让她不敢回忆。所以，秦乔现在无比的后悔，后悔不该就那样避着林耀辉，不该什么话、什么理由都不跟他说，他一定很生自己的气吧？他不该被这样对待的，其实，那并不是他的错。只是，该怪谁呢？怪林耀辉怎么会生在那样的家庭？怪他姐姐怎么会嫁给那样的人？怪林耀辉怎么会那样心软看不得家人受苦？怪林耀辉怎么会遇上自己？……
　　好像，都不能怪。只能怪自己自私，怪自己生病了。秦乔眼睛发涩，她把头埋进手臂里，怕办公室的其他人看见自己哭。
　　秦乔突然想给林耀辉打电话，约他出来，自己先跟他说明一切。可是，秦妈妈之前说了，这样的事情，由长辈跟他讲比较好，因为涉及到他的母亲、他的家人，这样也显得比较尊重对方。如果由秦乔来跟他说，如果没有说明白，或者他没理解的话，容易造成矛盾，让他以为秦乔看不起他的家人，如果引起他的反感，再引发冲突就麻烦了。
　　心脏处传来阵阵闷痛，秦乔用握成拳的右手缓缓按压着疼痛的地方。她深吸一口气，明白这是因为这几天情绪波动太大了。看来，恋爱真的不适合自己啊！秦乔苦笑。她用空着的左手拿过电话，找到陈寒的电话，拨通。
　　“乔乔？下班了？”陈寒没有往常一样的大嗓门，反而压低着声音。
　　“差不多了，你还没下班？今晚有空没？我请你吃饭。”秦乔把头抵在办公桌上，右手掩在桌下依然不轻不重地按压着胸口，语气里尽量让自己显得精神。
　　“行啊！这几天我都有空！高杰这段时间忙案子呢！反正一有案子，我就退位成小三了！只能等正室大人没事了才轮到我被召见被宠幸！”陈寒的语气里却听不出来半点抱怨的意思。
　　秦乔被她逗得心情好了不少，和陈寒约好见面的餐馆后，抬起头，强打精神整理桌子，准备下班。
　　李成抬头看了秦乔一眼，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又闭紧了嘴，重新低下头，继续研究着手里那张密密麻麻的表格。
　　边吃饭，秦乔边把秦妈妈的意思告诉了陈寒。
　　陈寒转转眼珠，反而跟秦乔聊起了八卦：“我们博物馆有个讲解员，本来我跟她没什么交集的，她在对外开放的展厅作讲解，我在文物研究室上班，说起来平日里几乎也见不着面。可是，这几天这位大姐成了我们馆的名人了。你猜是怎么的？她在闹离婚呢！”
　　秦乔不知道陈寒怎么突然就说起了八卦，不过陈寒的性格本来就是跳脱开朗的，当初她大学毕业应聘进了博物馆，秦乔还觉得很不可思议，博物馆？虽然专业对口，可跟陈寒的性格完全是水火啊！怎么想怎么违和。可是，陈寒倒也干得有滋有味的，还说历史和文物就是她生命中第三重要的东西，第一是父母和秦乔，好吧，秦乔真的因为自己居然被她跟父母排在了第一被感动到了。第二自然是她家亲爱的高杰了。
　　再说了，今晚本来就没有其它的事情，陈寒想聊八卦，就由得她聊了，调整心情，打发时间也不错。所以秦乔只是微笑着听陈寒继续讲，没有接话。
　　陈寒也没打算等秦乔的回答，清了清嗓子，脸上因为八卦的原因闪动着有些激动的光芒：“那大姐啊，其实年纪还不大，好像还没到三十，结婚倒是五六年了，不过还没生孩子。不是不能生，是她不想生。如果生了孩子，至少两年不能正常工作，哪有大着肚子给游客讲解的？你愿意去讲，游客敢要吗？谁都怕惹事上身的。再说她们讲解员不是正式职工，她的年纪在讲解员那一群小姑娘堆里本就有点偏大了，再两年不能工作，估计这工作就保不住了。当然等孩子断奶了再另外找工作倒也是个办法，可她不敢去赌还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就这么拖下来了。”
　　“她丈夫对她倒是还好，反正据说她以前经常会在朋友圈秀个恩爱什么的。她丈夫家里农村的，父母身体很好，因为舍不得让那几亩田荒了，加上也不习惯城里的生活，所以一直留在在村里。他还有个哥哥，也在村里，早就结婚了，生了个大胖儿子，好像都上小学了。”
　　“后来，大概是去年春节，大姐跟着丈夫回老家过节，结果，春节过完他家老太太跟着一起回来了！说是来监督着要他们赶快生儿子！不然他家的香火就断了！刚回来的头一个月，倒是还好，也没什么大的矛盾，老太太每天在家里做饭，他们下班后回家就能吃上热乎饭菜，那大姐还挺高兴。”
　　说到吃，陈寒这才想起一桌子的好菜，拿起筷子夹了几块水煮鱼到碗里，吃了几大口，满足地砸吧嘴：“乔乔，快吃，别光说话忘了吃！”说着给秦乔也夹了好几筷子。
　　秦乔笑她：“说话的是你好吧！”笑着摇摇头，慢慢地吃着碗里陈寒夹来的鱼片。                        
作者有话要说：　　上周，旧电脑终于罢工了，在修电脑还是重新买个新的之间犹豫了几天，然后周末去逛了电脑城，结果，发现旧电脑和电脑城里任何一款笔记本比起来，差不多落后了十年的样子，所以被刺激到了，决定买个新的。不过，它可也陪了我多年，感情很深啊！舍不得啊！最重要的是，它罢工这一周，存稿几乎都用完了，为了不断更，必须得赶进度了，可是，新电脑键盘实在用不顺手，打字超不顺，速度提不上来，加上一周没写，有点进入不了状态，卡得厉害。所以，真是怀念它。
所以，请能坚持看到这里的读者朋友点个收藏，点下作收，给我一点鼓励，非常感谢！

☆、第 28 章

　　“可是，时间一长，那大姐受不了了。”陈寒没有忘了她的八卦，拿了张纸巾擦擦嘴，继续讲，“老太太那可是真的把她儿子的家当自己的家了，儿媳妇就完全是外人啊！让儿子把□□存折什么的都交给了她，锁进了她房间的柜子里，整天防贼似的防着儿媳妇。儿子加班或应酬不回家吃饭，那桌上就只有一个素菜！”
　　“那大姐是城里长大的姑娘，又是家里的独生女，对她来说，逛街买件衣服买瓶护肤品什么的不是很平常的事么？她丈夫也从没反对过。可是，老太太看到就发飙了，指着衣柜骂她，说已经有这么多衣服了还买，那瓶瓶罐罐的不擦能死人么，村子里的女人从没擦过也没见谁丑得不能见人，这不想把她儿子的钱花光吗？能花钱怎么不能生娃？……气得大姐直哭，说是花的自己工资，没用丈夫的钱。可老太太依然不依，说她儿子讨了媳妇，媳妇的一切就都是她儿子的，那媳妇的工资自然也是她儿子的。”
　　陈寒喝口茶，喘了口气，才继续说：“不过，跟后来发生的事比起来，这些都是小事了！大概去年的五六月吧，因为正农忙，老太太怕老头子一个人伺弄不好地里的事，就回去了。大姐以为雨过天晴了，还松了口气。结果，据说有老板去村里准备投资建大棚，要建一个蔬菜水果基地，所以村长动员村民，特别是儿女外出打工，自己也没力气种地的老年人，把自己家的地出租给村里。老太太就这样出租了地，把老头子一起也给带回来了！”
　　“这下子，大姐家里真的是……无法形容！老太太天天找茬骂人也算了，老头子村里过惯的人，养了一身的毛病，在家里抽呛死人的旱烟、地板上乱吐痰、臭脚熏得死人还随时搭茶几上、吃饭时候鱼刺骨头往地上乱扔、睡觉的呼噜声隔着两个门都挡不住……哎！说都说不完，大姐简直觉得回家就是受罪，每天下班都磨蹭着不愿意走。”
　　“更过分的是，他大哥的儿子一放暑假就被老太太接来了，那孩子，简直是个霸王！老太太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让大姐和丈夫给他买各种衣服各种零食各种玩具各种游戏，家里的电脑完全成了他的游戏机。这还不算，老太太突然有天睡一觉起来不知道想到什么了，抽风似的逼着大姐夫妻出钱，说要给这孩子在城里买房！乔乔，这孩子才读小学！买房！大姐自家的房子贷款都还有十多年要还！老太太说反正他们没孩子，以后钱不还是这孩子的，现在提前拿出来买房也没什么不对，免得被大姐偷偷给了娘家人。再说了，孩子他爹妈在农村里种地，哪里有钱给他买房子！以后这孩子可不能继续留在农村，没前途，不管怎样都得留城里，以后得到城里上中学、大学、工作……这些当然得孩子的叔叔、大姐的丈夫负责了，不过，不管怎样，得先买好了房子，当然名字得写这孩子的，然后就可以上户口，下学期就可以转学来城里读书了！看！老太太思维多有条理，多有逻辑，多清晰！”
　　陈寒越说越生气，恨恨地夹了好大一筷子鱼香肉丝塞嘴巴里，马上就仿佛被治愈般的吐了口气，气平了，说话声也冷静下来：“大姐据理力争，说自己一定会怀孕生孩子的，让他们放心。至于买房子，他们实在没钱，大姐还拿了贷款合同给他们看，让他们相信自家真的还有贷款没还完，还要还十多年。可老太太不信啊！她坚定地认为是大姐骗她，还蛊惑了她儿子一起来骗她！没钱？哼！那买衣服买化妆品的钱哪里来的？天天吃肉的钱哪里来的？春节时候大姐塞给自己母亲手里的红包哪里来的？上个月让自家儿子给岳母送去的那两箱水果哪里来的？”
　　“一连串的问题让大姐傻了眼，转头想让丈夫说句话，可她丈夫自小就听他母亲的话，每次他妈妈骂人他都是头都不敢抬地躲一边不吭声，这次也一样，仍旧是一声不吭地看着电视，任由他妈他爸两个人围着大姐骂。大姐于是心寒了，收拾收拾东西回了娘家。”
　　陈寒大大的叹了口气：“这不，大姐就提了离婚，他丈夫从去年拖到现在，就是不给回话，估计是不愿意离婚吧！他俩结婚那么多年，感情肯定不差。唉，怎么就闹到这样的结果。可老太太和老头现在还住在儿子那里呢！大姐怎么可能回头，回去了不又跟以前一样的情形？”
　　秦乔这下是明白了陈寒给自己讲这个八卦的原因了，如果她要继续和林耀辉在一起，那她不是要面对和大姐一样的情形吗？虽然林耀辉的母亲从林耀辉的描述来讲，不大可能像大姐家的老太太一样的彪悍不讲理，可林耀辉的姐夫可比大姐家老头子更让人受不了！何况，还有个准备当儿子养的外甥……
　　秦乔苦笑：“你这八卦可真够详细的，那么多的□□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连人家里吵架的内容都一字不差，你属蝙蝠的啊？半夜挂人家窗外偷听？”
　　“什么蝙蝠啊！”陈寒白了眼秦乔，“大姐这不是心里气不过，又不甘心么？住回娘家这都快一年了，虽然自家亲爹亲妈不可能嫌弃她，也怕她回去受气，让她安心就在家住着，可自己亲手布置的小家就这么回不去了可不是不甘心？自己男人不但不帮着自己说句话，现在连来岳母家接老婆回家都不敢！说离婚又不同意，只会给她打电话让她等。等？等到什么时候？等到老头子老太太寿终正寝？所以大姐就要找人诉苦啊！拉着个人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前因后果，说老太太是怎么折腾的，这不，一传十十传百，不就整个单位都知道了么！”
　　秦乔默默地端着茶杯，小口的喝着茶水，她觉得心脏又开始隐隐发疼。她叹口气，放下茶杯，把手藏在桌子下死死握了握，等手指尖针扎般的疼痛缓和了，才低声对陈寒说：“我懂你的意思，我明白的。你放心。”
　　陈寒抬头看见秦乔的脸色突然间更加苍白了几分，担忧地说：“乔乔，不舒服吗？你看，你身体是这样的情况，如果你处在大姐那样的情况下，你能自保吗？王阿姨秦叔叔，还有秦可和我，我们怎么办？大姐以前身体那么好，现在都憔悴得不成样，换了你，会怎样？乔乔，我们自私就自私吧！就算对不起林耀辉吧！对不起他家人吧！只要你好好的，好好活着，活蹦乱跳的活着。别忘了，等我们老了，还要一起坐着轮椅看夕阳呢！在我家看吧？不用去敬老院。饿了让咱孙子孙女给做饭吃，做得不好吃咱就骂人……”说着说着，陈寒声音哑了。
　　秦乔叹气，伸手抓住陈寒的手，点了点头。
　　秦乔回到家时，屋里一片漆黑，秦妈妈和秦爸爸还没有从舅舅家回来，秦可也还没下晚自习。秦乔摸黑换上拖鞋，也没开客厅的灯，又直接摸黑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倒在床上，呆呆地看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天上似乎没有月亮，没拉上窗帘的窗口处也没多少亮光，整个房间，整个世界，似乎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秦乔觉得，自己就像童话里拼命寻找光明的人，在黑暗里走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几乎都快习惯黑暗了，突然间却看见自己前方出现了一团橘黄的、散发着温暖的亮光，几乎伸手可及。于是，自己便拼命追了上去，用尽一切力量把那团温暖的亮光抱在怀里，可这时才发现，这团亮光只是蜡烛燃尽前最后的光亮，于是，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亮光在自己怀里挣扎着，跳动几下之后，突的一下便熄灭了。然后，自己周围的世界又再次陷入了黑暗，而这黑暗，比看见亮光之前的更甚，自己甚至找不到方向，找不到来时的路。
　　难道就这样陷在这片黑暗里永远出不去了吗？谁来救救自己？秦乔转身把头埋进枕头，任凭着泪水把枕头浸湿。
　　秦乔就这样睡着了，她不知道父母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二天早上，秦乔看着镜子里自己的两个浮肿的眼睛，无声叹气。她在冰箱里取了两个冰块，用化妆棉裹了，躺在沙发上，把冰块放眼睛上冰着，只希望在上班前眼睛能消肿，不然这样子可见不了人。
　　“乔乔，昨天我和你爸回来时候你都睡着了，我也就没叫你。”在厨房做早餐的秦妈妈端着一锅粥出来，小心地往餐桌上放，看见秦乔躺在沙发上，便跟秦乔说道，“你眼睛怎么了？”
　　“没事，有点肿，我冰一下。”秦乔有气无力地回答，“你们昨天商量得怎样？”
　　秦妈妈回厨房端蒸好的馒头包子，隔着厨房加大了声音：“我跟你舅舅他们说了，他们虽然觉得小林这人挺可惜的，不过还是赞成你的决定的。毕竟你的情况摆在这里，我们总不能害你。你舅舅说他上班后先去给小林说说，有什么情况他晚上下班跟我们说。老秦！秦可！还不赶快来吃饭！想迟到吗？一个个的，晚上熬夜，早上怎么叫都不动，你们以为过的美国时间啊？还要调整时差怎么的？秦可！叫你多少次了？……”秦妈妈摆好餐桌，轮到女王大人出场开始点名。

☆、第 29 章

　　下午下班后，秦乔走出编辑部就看见林耀辉站在门口等着她。林耀辉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头发有些乱，衣服倒还是跟平时一样干净清爽。他没有像以前来接秦乔下班那样笑眯眯地一直看着门口，而是双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秦乔在心里默默叹口气，朝林耀辉走去，她走到林耀辉身前站定，刚准备开口叫他，他却抬起了头，对着秦乔挤出了个笑容，小酒窝浅得几乎看不出来。
　　“乔乔，王叔跟我说了……我明白了，难怪你这两个星期来总是躲着我……乔乔，我能理解的，你身体不好，我很心疼你……我舍不得你吃苦……可是，我又不能丢下我家里，我做不出来。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虽然我实在舍不得你……”林耀辉声音里有些哽咽。
　　秦乔有些心酸，她伸出手拉住了林耀辉的手，林耀辉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力气有些大，秦乔的手都有些发白，可秦乔没有挣扎，看到原本阳光开朗的林耀辉如今的样子，她满心的歉意：“对不起，林耀辉，实在对不起。我知道我自私……”
　　“没有，你不自私。”林耀辉有些着急地打断了秦乔的话，“是我没有站在你的角度想过。要说自私，也是我自私，从没考虑过你将来会面对什么。乔乔，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有多想和你过一辈子……”
　　秦乔不敢说话，她怕一开口眼泪就会掉下来。她傻傻地看着林耀辉，她这才知道，她错过的这个男孩比她想象中还要好。可是，她不能回头，也回不了头，太多的顾虑、太多的责任、太多的人把他们两个人分隔了开来，隔着他们的，可能只是浅浅的溪流，抬脚跨过便可执子之手，但更有可能却是万丈深渊，掉下去就万劫不复。她，不敢赌，也赌不起。因为对别人来说，赌注可能是爱情、时间、金钱，可是，对秦乔来说，她的赌注，可能会是健康，甚至生命。
　　林耀辉用另一只手使劲抹了把脸，平复了下情绪，小心翼翼地问秦乔：“乔乔，我们吃饭去吧？一直站这里让你单位的人看见了不好。不管你怎么决定的，我都尊重你，只是，再陪我吃顿饭吧？”他眼睛里水亮亮的，似乎装满了就会滴落出来。
　　秦乔点头。林耀辉笑了笑，拉着秦乔的手打了辆出租车，坐在车上也没有放开秦乔的手。
　　林耀辉让出租车开到上次他们一起来过的那家湘菜馆。林耀辉认为，秦乔专门说了名字的店，应该是她喜欢的，不然依她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大在意的性情，应该不大会专门去记一家没有给她留下印象的店的名字。
　　而不得不说，林耀辉确实是对秦乔有了几分了解的。秦乔之所以记得这家湘菜馆的名字，确实是因为菜实在合秦乔的口味，辣，但又不像川菜那样花椒放得太多而偏麻，她和陈寒来过两次，每次都吃得很满意。不过陈寒更喜欢麻麻辣辣的川菜，特别是水煮鱼、火锅这一类，所以平时为了迁就更能吃的陈寒，他们去川菜馆或火锅店的时候更多些。
　　吃饭时，林耀辉没再提那些事，他只是殷勤地照顾着秦乔，给她夹菜，细心地帮她把菜里的姜片、蒜片之类的配料挑出来放到一边，眼睛亮亮地一直看着秦乔，脸颊上的小酒窝浅浅的晃着秦乔的眼睛。
　　吃完饭，林耀辉送秦乔回家。那家湘菜馆离秦乔家大概有四五站路的距离，林耀辉没有叫出租车，他紧紧牵着秦乔的手，没有说话，顺着人行道慢慢地朝着秦乔家方向走去。而秦乔也没挣开他的手，沉默而柔顺地跟着他。
　　林耀辉抬头，眼睛望着前面热闹的街道。夜幕刚刚降临，这个时间，对这个城市的人，特别是年轻人来说，夜生活还没到开始的时候，所以，这个时候街上的人多是行色匆匆，步履匆忙，他们或许是赶着回家，或许是忙着和朋友聚会，也或许，只是习惯了城市里快节奏的生活，哪怕明明没有人在家里等着自己，也会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可是，早早赶回家了又能怎样呢？对着铁架床自言自语？上网玩游戏到深夜？听舍友第五百遍抱怨未来岳母压在他身上的房子、车子、彩礼这“三座大山”？听母亲电话里千篇一律的‘要懂得感恩，要记得姐姐的情分，要报答姐姐’的唠叨？……林耀辉突然发现，曾经上班——宿舍两点一线，生活简单却总是觉得开心，可是，现在却觉得生活里少了很重要的东西，就像一桌丰盛的年夜饭，看上去令人馋涎欲滴、食指大动，可是，等吃到口里才发现，所有的菜里都忘了放盐；也像一个刚学画的孩子，兴高采烈地捧来自己最得意的水彩画，等着被赞扬，可是，拿过来却看到，所有的景物竟只用了一个颜色。
　　走过两条街道，前面就是穿城河。河岸被一串串彩灯围绕着，在路灯和彩灯的双双映照下，因为历史久远而有些斑驳的河堤显得神秘却又五彩斑斓，无声流淌的河水在灯光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五彩光芒，眼前的这景象给人的感觉很是奇特，就像历史与现代交织缠绕，穿越与现实合而为一。
　　林耀辉牵着秦乔的手，走到河岸边，停住了脚步，站在用大块的大理石雕砌而成的河栏边，默默地望着那些顺着河流绵延到极远处的彩灯，彩灯的光闪闪烁烁地印进了他的眼睛，让他的眼睛亮得就像落入了天上的星子，秦乔一时看呆了。
　　“我一直想象着，找个我喜欢的女子，和我妈、我姐他们亲亲热热地住在一起，我妈做家务、照看孩子，我们其他人一起为吃饭穿衣，为尽快还房贷而努力工作，下班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聊天、看电视……偶尔，可以因为抢电视遥控器争吵几句，也可以为明天吃什么菜讨论一番，再或者，为怎样教育孩子争论，这，就是我想象中幸福的生活。”林耀辉没有回头，眼睛也依然一眨不眨地一直望着河流远处闪烁的彩灯，缓缓地开口说道。
　　秦乔没有开口，静静地听着林耀辉说，眼睛也跟随着他，望着河水中反射的星星点点的灯光。
　　“后来，王叔向我说起了你。你在王叔的口中，完美得就像仙子，漂亮、和善、懂事、冷静……王叔几乎把所有他知道的褒义词全用了出来，我取笑他，但也对你产生了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让王叔这样夸奖？会不会是‘王叔卖瓜，自卖自夸’？所以，我答应了王叔去了他家里。”说着，林耀辉有些激动。
　　“我见到了你，乔乔，我懂了什么是一见钟情，我才知道王叔没有骗我，也没有自夸，你真的是个仙子，漂亮得让我不敢看你。那天晚上，我失眠了，兴奋得睡不着。于是，星期一一上班我就告诉王叔，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可是……”林耀辉回头，亮亮的眼睛望向了秦乔，“王叔却告诉我你有心脏病，身体很不好，让我好好考虑。乔乔，那一刻，你也许不会想到，其实，我没有惊讶，没有遗憾，而是，生气，或者说，应该是愤怒。”
　　林耀辉苦笑：“我愤怒，为什么王叔不在见面之前就告诉我？这样我就可以拒绝见面，就不会认识你，就不会为了你兴奋得一夜没合眼，就不会对你念念不忘。于是，我跟王叔说让我考虑几天，可实际上，我是准备逃走了，我怕将来太累，怕我以后都生活在心惊胆战之中，怕每天睡觉都睡不安稳，也怕，我妈无法接受你。我还去了医院，天没亮就去排队挂心脏科专家的号，问医生你这样的病以后会好吗？能治吗？能活多久？能结婚吗？能……生孩子吗？所以，乔乔，你看，其实，真正自私的，应该是我，在我们没有在一起时，我就想了那么多，考虑了那么多，为自己打算了那么多。”
　　林耀辉拉着秦乔走到不远处供游人休息的石制长椅上坐下，看着秦乔有些湿润的眼睛，低声叹气：“我挣扎了两个星期，我躲着王叔，我比平时还要努力地工作，周末我跟着钱宝乐到处去进货，帮着他干活，还跟室友通宵打游戏，然后第二天就昏天黑地的睡一整天。我用了很多办法，可是，我还是没能放下你，没能从一个叫秦乔的网里逃出来。所以，我知道了，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没办法放下你，所以，我回来找你了，我决定不管怎样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哪怕我妈和我姐反对，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我不在乎你的病，不在乎你以后能不能生孩子，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就只想和你在一起，在一起一辈子，乔乔，我喜欢你……可是，为什么还是这样……”林耀辉突然低头，手肘杵在膝盖上，用双手手掌紧紧蒙住了脸，声音里有些哽咽。
　　秦乔心里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把手放到林耀辉肩头，满心的愧疚：“对不起，实在对不起……”秦乔除了对不起，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 30 章

　　林耀辉抬起头，用手掌使劲抹了把脸，有些水润的眼睛沉沉地看向河水，他清了清嗓子，压下那一阵涩意，继续开口：“我确实没想过一家人都住在一起会有什么问题，之前我也根本没想过这有什么不对。乔乔，王叔刚开始跟我说的时候，我还觉得他想得太多，甚至以为他是出于城里人的优越感，看不起我们农村人，看不起我妈和我姐，我很生气，还和他顶了几句。”
　　林耀辉停了下来，转回头看向秦乔，伸出手再次握住秦乔的手，轻轻地握着。半晌，才继续说：“后来，王叔详细跟我解释，让我站在你的角度好好想想，想想你的病，想想我家里人每个人的性情，想想你将来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我想了一整天，临下班前，我以为我想明白了，我想，我不愿意离开你，我想争取一下，不管我家里人是什么样的性情，我一定会护着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不会让你受一点点委屈，我会让你幸福快乐的，我一定能做到的。你父母和王叔那里，我会去请求他们的同意和理解的，任何摆在我们之间的阻碍，我都会想办法去解决。所以，我去了你单位等你下班，我想告诉你，我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不想放弃，我不能失去你，我不想一个人。”
　　“可是，当我远远看到你从单位出来，看到你瘦弱的身子和苍白的脸，我却动摇了，我不敢去看你，怕你发现我的自私。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王叔的话。他说得对，其实，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你的病。如果你是健康的，不管怎样，我都要去努力争取，可是，你却受不得刺激，受不得伤害，受不得任何剧烈的情绪波动……你就像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而我的家人，特别是我姐夫，都不可能去小心呵护这个玻璃娃娃，不可能时刻去担心她会不会碎掉，甚至会因为我过度去保护她而生出怨气来。而我，又不可能一直把她放在眼前盯着、保护着，我总得去上班，经常还会出差，有时去架设线路的地方连手机都打不通，万一有点什么事，怎么办？后悔有什么用？”
　　“王叔说得对，我们都不能冒险把你放在任何可能危及到你生命的境地里，不管有心或无心，失去别的任何东西，都还能有弥补的机会，可是，生命，怎么弥补？拿什么弥补？所以，乔乔，我放弃了，我尊重你的意见。原谅我，在我家人和你之间，选择了家人，我做不到为了你，却把他们留在村里不管不顾。”
　　“所以，乔乔，你看，明明可以有另一个解决的方法，可我依然选择了放弃，所以，不要自责，是我自私，是我先放弃了你，不是你，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孩……”林耀辉用两只手把秦乔的手紧紧包裹住，他的手有些凉。他黑沉沉的眼睛里闪着一层水光，深深地看着秦乔，似乎想把她看进眼底里。
　　秦乔轻轻摇头，同样用黑黑的眼睛看着林耀辉，看得很认真：“不，你不自私，是我先疏远你的。我对于感情，太过冷静，总是想得太多。如果我是健康的，不管前面的路是怎样，我也许会希望去试着走一走，去经历一次，哪怕后悔，哪怕让自己受伤，可是，最后总能笑着对自己说，我试过了，我经历过了，我的人生始终是精彩的。可是，我却没有任性的资格，我就算不考虑自己，总得为我父母考虑，我的生命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敢去想，万一我出了什么事，他们会怎样，你会怎样，你的家人又会怎样，所以，我以为，趁现在我们都还没有真正陷进去就赶快脱身，才是最好的办法。很抱歉我招惹了你，却又先转身逃走了。对不起。林耀辉，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一个男孩，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好，谢谢你不在意我的病，你不知道，当你明知道我的病，却依然愿意和我交往时，我有多开心，多感激。”
　　林耀辉摇摇头，却没有开口，他只是把秦乔的手包裹得更紧了些，他的手，还是很凉。
　　林耀辉把秦乔送到秦乔家楼下的时候，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他们站在茂密的桂花树投射的阴影下，绵绵的桂花香包围着他们，周围一片静谧。
　　“我回去了。”秦乔抬头看着林耀辉，压下心里所有的情绪，眼神清亮。
　　林耀辉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上前一步，伸出手臂，把秦乔拥进了怀里，热热的呼吸缠绕在秦乔脖颈处，让秦乔全身有些僵硬。
　　秦乔没有挣扎，任由林耀辉将她拥抱着，她的头靠在林耀辉肩上，鼻间是桂花香和林耀辉身上淡淡的汗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并不令人讨厌，反而让秦乔有些舍不得离开。
　　很快，林耀辉便松开了手臂，他抬手抚了抚秦乔的头发，然后微微低头，在秦乔额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然后放开手，脸上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浅浅的酒窝里却装满了悲伤。“回去吧，再见，乔乔。保重自己。”林耀辉握住秦乔的手，紧了紧，然后放开。看着秦乔的眼睛里有不舍，有难过，有心疼，还有更多秦乔看不懂的情绪。
　　秦乔呆了呆，压下心里突然而起的冲动，朝林耀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保重！”说完，直接上楼，不再回头。
　　林耀辉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秦乔消失在楼道里的身影，脸上的笑容迅速不见，他对着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橘黄的灯光孤独的亮着的楼道，轻轻地开口：“再见，乔乔，我爱你……”他的声音很轻，慢慢消散在桂花香气中，没有人听见。
　　之后，秦乔的生活似乎有些乱七八糟。秦乔倒是不能说沉在失恋的阴影里出不来，甚至，她自己都不大觉得自己是失恋了，还没开始恋，何谈失去？可是，心情总是受到了影响，也一直打不起精神来。所以，她今年的生日居然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怪天气吧！秦乔想。
　　桂花盛开的季节，雨似乎也挺多，在和林耀辉分手后的那一个星期里，淅淅沥沥地下不停，雨后的桂花格外的香，雨后的天气也有点凉，所以，秦乔悲剧地感冒了，还一发不可收拾，发烧了几天，温度怎么也降不下来，差点引起并发症。秦妈妈以为秦乔是被分手刺激伤心到了，就像当年一样，所以急得一直抹眼泪，一直责怪自己干什么要让秦乔去和林耀辉见面。秦乔不知道秦妈妈的想法，她懒得动脑筋去猜旁边人的想法，也懒得说话，她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雨，似乎在回忆什么，也似乎什么都没想，脑海里一片空白。
　　秦乔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星期，从医院回家后，她的生日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她拒绝了父母补过生日的提议，该干什么干什么，该上班上班，她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正常。
　　隔了几天，正在上班的秦乔收到了一个快递，小小的一个盒子，盒子上贴着的快递单上的字迹很陌生。秦乔仔细看单子，寄件人栏里，写着“林耀辉”。秦乔愣了愣，不知道隔了这么久林耀辉怎么会给自己寄来快递？寄的什么？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封信，信下面，是一个包装得很仔细的盒子，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秦乔先拆开了信，这是一封手写的信，在这个手机、电脑、网络都在飞速发展，全面侵入人们的生活，电话、短信、邮件全面占领通讯手段的时代，手写的信似乎已经退出了舞台，离人们的生活越来越远。乍然收到这么一封信，秦乔感觉有些好奇，也有些感慨，感慨她终究是和这个温柔细心的男孩错过了。
　　“乔乔，我听王叔说起，你生病住院了。我很想去看你，可是却又不敢，我怕你的生病是因为我，怕我出现在你面前会让你情绪波动，让你病情加重。虽然这想法也许只是我的自以为是，可是，我更不敢想象这一切都与我无关，这会让我觉得我在你心里什么都没留下。我希望你幸福快乐，可是我又不希望你忘记我，不希望你的心里我连影子都没留下。我是不是很自私？原谅我吧！乔乔，赶快好起来，赶快健健康康的，赶快快快乐乐的，你笑起来的样子才是最美丽的，就像阳光里绽放的玉兰花，美丽，洁白，一尘不染，她没有浓烈的香气，却有一丝触不到的幽香，轻轻幽幽地萦绕在鼻间，萦绕在心里，永远无法忘记。耀辉。”
　　信不长，短短的半页信纸，可是，秦乔却看了很长时间。林耀辉的字很工整，像他的人一样，不算漂亮，可是干净清爽，下笔收笔都干干净净，没有拖泥带水的感觉，这使得整张信纸看上去也显得分外整洁。秦乔用手指轻轻抚摸着信尾的名字，耀辉。耀辉，秦乔在心里默默念着，一遍又一遍。
　　秦乔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涌起的发堵的感觉，把信纸放到一边，接着去拆那个包装得很仔细的小盒子的包装纸。打开来，竟是一盒从药店里买来的晒干的玉兰花，盒子上附了张折叠的药店的药方纸。秦乔打开盒子，下意识地低头闻了闻，鼻间传来一股淡香，还夹杂着一种干花特有的干焦味。秦乔摇摇头，打开药方纸，上面依然是林耀辉的字迹，估计是买了花后，顺便找药店的店员要来的。纸上只写了两行字：“医生说玉兰花消痰、益肺、和气。感冒时喝能缓解症状。泡茶时放一朵，开水冲泡。耀辉。”
　　秦乔没有给林耀辉任何回复。只是，从那天起，秦乔的茶杯里每天都有一朵玉兰花在绽放。
　　而秦乔却不知道，她的心，什么时候能像那朵玉兰花一样绽放，也不知道，还会不会绽放。　　
　　秦乔就这样，和林耀辉再也没有了联系。
　　这个世界，总是这样，你说它很大，可是，总能遇上各种各样你喜欢，或不喜欢的人，和这些人发生着各种各样的交集，留下或开心，或悲伤的回忆，制造出各种各样满意，或不满意的结局；你说这个世界很小，可是，不再联系的人，真的也不再遇到。某些人就真的像划过天边的流星，在照亮你的生命，照亮你的心之后，顺着它自己的轨道，又再次离开去旅行，下一次的相遇，遥遥无期。

☆、第 31 章

　　十月底，秦乔和陈寒两个人请了年假，踏上了计划已久的西安之旅。
　　计划里原本是有高杰的，可是，陈寒怕自己和高杰之间很多已经成为习惯的亲密小动作让秦乔不自在，怕她感觉尴尬，怕她有了当电灯泡的自觉，本来就是陪秦乔出门去散心的，别到时候散心不成，反而让她这个失恋的人被打击，这不罪过了么？所以，陈寒果断丢下了高杰。而秦乔也乐得自在，虽然对高杰满心歉意，可还是同意了。
　　十月底的西安，天气已经明显冷了下来，白天的最高温度也只有十多度，刚从飞机上下来，就让秦乔和陈寒两人齐齐打了个寒战。
　　上飞机之前，她们所在的B市白天的气温可是还没有低于二十五度的，陈寒笑称为“夏天的尾巴”，不过还好之前秦乔的功课做得好，把网上的旅游攻略看了个遍，所以准备行李时，把陈寒已经装好的满满一行李箱的短袖、短裤之类统统扔了出去，给她重新整理了几件衬衫牛仔裤，再装上两件外套，关好箱子，无视陈寒的抗议，双手叉腰，看着她，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就这样，衣服带多了累。不够穿的话，到时候再买。”陈寒提了提变得轻了不少的行李箱，硬是找不到理由来反驳秦乔，只得闭口装哑巴。
　　现在，当冷得发抖的陈寒打开箱子，拿出外套穿上，暖过来的她这才真心佩服秦乔，她不敢想如果自己这时候打开箱子，却在满箱子的T恤短裤中翻不出一件抵御寒冷的衣服，那可怎么办？
　　“乔乔，我发现，出门带什么都没带上你方便合算。”陈寒笑得一脸奸诈。
　　秦乔白了她一眼，懒得理她。
　　她们到达西安的那天是周六，为了最大化的利用好一周的年假，自然是周六出发，下一个周日回家，这样，就可以有九天的假期。
　　打了个出租车直达预定好的酒店，两人进房间放好行李，休息了下，然后出门逛街。酒店就在古城墙附近，站在酒店门口，就能看到不远处巍峨的城墙，高大的城墙承载了几百年的历史变迁，那厚重的历史感，别说是历史专业的陈寒，就连秦乔，都一下子被震得挪不动脚步，舍不得从城墙上移开眼睛。
　　“走！乔乔！我们登城墙去！”回过神来的陈寒兴奋地拉着秦乔就跑。
　　她们登上城墙，并肩站在极为宽阔的墙顶道上，看着四方的城墙围着的方正的城市，两个人都有些激动。寒风萧瑟，吹得她们衣袂翻飞，发丝凌乱，可她们却都没有感觉到冷。
　　陈寒趴在墙垛上，向着远方挥手，她兴奋得眼睛都在闪着光：“乔乔，我每次来西安，都会有新的感动，这个城市让我着迷！我爱死这个城市了！真的，要不是高杰先毕业，先定下了B市的事务所，要不是我实在舍不得和他分隔两地，我毕业时绝对会来这个城市工作的！哪怕去守皇帝陵我都愿意啊！”
　　秦乔没有接话，她在陈寒的身边，跟着她一起眺望着这个古都。千年的历史变迁，沧海桑田，让这片土地显得厚重而肃穆，踏上这片土地，似乎一个人的身份、感情、经历……这一切，都已变得渺小而微不足道。曾经让人纠结的过往，担忧的事情都不再重要，重要的，只剩下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历史，终会逝去，而自己的人生，总要继续下去，就像自己眼前的这个城市，古老么？当然，十三朝古都啊！埋葬了多少位帝皇！可是，放眼望去，一切又都是新的，新的大楼，新的街道，新的城区，甚至，脚下的城墙都是新修葺的。时代在前进，生活在继续，守旧的同时，也在创新，哪怕是古都，也要顺应时间的脚步，一步步跟着往前走，否则，就像被湮灭在历史里的那一座座城池，谁又记得它？谁又知道它是什么样子？谁，又能陪着它直到永远？谁也不能吧！
　　在西安的第一天，秦乔和陈寒两个人逛到夜深才回到酒店。
　　第二天，秦乔和陈寒按计划去了博物馆。因为秦乔事先了解过，博物馆每周星期一闭馆休息，如果她们第二天不去的话，就得再等一天，星期二才能去参观了。可博物馆是陈寒的第一目的地，她那急性子可受不了再等一天，再说了，在来西安之前，她就已经计划好离开之前再去一次的。所以，一大早，在酒店附近吃了顿极富本地特色的早餐后，她们两个人就赶到了博物馆。在看到门前长长的队伍时，两个人齐齐惊呆了。
　　博物馆虽说是免费开放的，可是仍然需要凭借本人身份证领票进入，所以还没等博物馆开门，领票的队伍就已经排得很长，甚至在大门外的人行道上拐了几个弯。
　　“乔乔，还好我们没在十一黄金周来，不然排队排到天黑也轮不到我们吧？感谢国家！感谢我们馆长！”拉着秦乔老实走到队伍末尾排队的陈寒夸张地叹口气，跟秦乔感慨道。
　　秦乔笑着问：“这跟你们馆长有什么关系？干嘛要感谢他？”
　　陈寒瞪大眼睛，表情夸张，演技略浮夸：“怎么没关系？要不是他说十一黄金周游客多，我们博物馆也算是B市的一个著名景点，所以全体员工十一期间必须无条件按照值班表值班，任何人必须无条件留在本市不能出远门，手机必须二十四小时开机等候馆长大人，也就是他的加班召唤，那我肯定约你十一时候来旅游了！这样就可以节约出年假啊！我们可以再去另一个城市旅游啊！沈阳怎么样？据说沈阳故宫值得一看，我可还没去过呢……”
　　秦乔忍不住抖了下身子：“这时候去沈阳，怕是比西安这里还要冷吧？我脆弱的小心脏可受不了太冷的天气，让你家亲爱的陪你去好了。”
　　陈寒摇头：“那咱们明年春天去怎么样？”转过头看着前方长得看不到头的队伍，皱紧了眉头，低声地咕哝了一句，“要是能四个人一起去该多好！”
　　“你在嘀咕什么？”秦乔没听见陈寒最后那句话。
　　“没说什么！”陈寒急忙回答，生怕秦乔追问，想了想，又说道，“乔乔，天气有些冷，你站久了身体受不了。这样，你去那边的花坛边上坐着，等快排到了我叫你。”
　　没等秦乔拒绝，陈寒回头对排在她们后面的男人笑眯眯地打招呼：“您好，我朋友身体不好，我带她先到旁边坐下，马上就回来，我们不是要走啊，也不是插队，等下千万不要误会。谢谢了！”
　　那男人面无表情地看了陈寒一眼，点了点头，没说话。
　　陈寒也不在意，硬拉了秦乔的手，走到花坛边，从包里翻出一张旅游地图，铺在花坛边上，让秦乔坐下，拍拍她的肩膀：“快排到了我叫你！要不是必须本人领票，我就帮你领了，唉，坐好，我过去了！”说完转身跑回了队伍里。
　　秦乔看着陈寒的背影，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些感动。她想，心脏病算是自己这辈子的不幸，那么，陈寒这个朋友，应该是最大的幸运了！秦乔远远看着重新排回队伍里的陈寒，看她一个人有些无聊地东张西望，看她对自己招手，秦乔也朝她挥了挥手，微笑着回应她。秦乔看见排在陈寒后面的那个男人也远远地朝自己望来，可秦乔没有在意，她想，陈寒这样咋咋呼呼的性子，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只怕也难。
　　秦乔一个人坐着，也觉得有些无聊。她拿出手机，点开新闻页面，除了国家领导人又去了某国友好访问、接见了谁谁谁之外，就是各种吐槽十一黄金周的人山人海，什么见人不见景，什么拍了照片却找不到自己在人堆里的哪里，什么把这辈子的队都排完了……秦乔看得心情大好，感觉自己在家里宅了整个黄金周的行为无比英明，同时又对自己的‘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行为产生了一点点的愧疚。
　　没再翻到感兴趣的内容，秦乔把手机放回包里，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博物馆已经开始发放参观劵了，发票窗口处排着队的人递上身份证，里面就递出一张票，队伍移动的速度其实还算很快，刚才还处在队尾的陈寒已经快排到队伍中间了，不过她后面又排成了看不到队尾的长龙。陈寒充分发挥着她自来熟的本性，正在边跟着队伍往前移动脚步，边跟排在她后面的那个男人的同伴聊得热火朝天，而那个男人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秦乔又坐了一会，看看陈寒已经排过中间了，于是起身，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折好地图，朝陈寒走去。
　　“乔乔，你怎么就过来了呢？还得排一会呢，快到了我叫你就是！”陈寒看见秦乔走过来，转头对秦乔有些责备地说道，脸上因为兴奋还保持着笑眯了眼的样子。
　　“我看排得差不多了，就站一会，没事的。”秦乔回答她，转头对那个和陈寒聊天的男人点点头，客套地笑了笑。那两个男人年纪看起来和秦乔她们差不多，可身上都穿着一身考究的西服，虽然没有系领带，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也没有扣上，却也显得比她们两人成熟世故了许多。

☆、第 32 章

　　“你好，我叫郑远，和同事一起来西安出差，本来今天结束工作准备回去了，可只订到了今晚的机票，所以趁这机会来博物馆参观，打发下时间。”那个和陈寒聊得高兴的男人笑着主动和秦乔打招呼，“这是我同事，刘思明。”他接着指了指旁边的那个一直面无表情的男人。
　　站在旁边的那个男人，刘思明，礼貌地对秦乔点点头，依然面无表情，依然一言不发。　　
　　陈寒拉着秦乔的手，热情的介绍：“她是我最好的朋友，闺蜜，秦乔！”说完转头又对秦乔继续介绍，“他们也是B市的呢！居然在这里遇到了，还排队排在一起，真是巧啊！”
　　郑远依然笑眯眯地接着陈寒的话：“确实是巧，刚开始我不小心听见你们聊天，听口音就觉得我们应该是一个地方的人，想和你们打个招呼又怕唐突。还好你这朋友挺大方开朗，和她聊天真的很高兴。”他望着秦乔，笑得很灿烂。
　　秦乔依然客套地笑着，朝他点点头：“陈寒这人就这样，跟谁都能聊得起来。”说完拉着陈寒往前移动几步，追上前面的人。
　　郑远也跟着往前移动，又继续跟陈寒聊了起来，秦乔听着他们聊西安的古城墙、小吃街、武则天的无字碑、B市穿城河岸边正在建设中的湿地公园……这两人的话题跨度似乎有些大啊！秦乔没有插话，只是一直紧紧抓着陈寒的手。
　　“你放心。”旁边突然递过来的一张名片吓了秦乔一跳，秦乔的眼睛顺着那只拿着名片的手向上移，就看到了刘思明微皱的眉头，听见了他说的话。
　　“放心什么？”秦乔没反应过来刘思明话里的意思，呆呆地看着刘思明，忘了接过他手里的名片。
　　“这是我的名片。”刘思明见秦乔没有接名片的意思，再次把手往秦乔面前递了递，“还需要看我的身份证吗？”
　　秦乔下意识地接过几乎已经快直接塞进自己手心里的名片，拿起来念：“B市天明建筑工程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
　　“身份证。”随着这句话，又递过来一张身份证。
　　秦乔有些搞不清状况，再次下意识地接过又是几乎塞进手心里的身份证，拿过来一眼就看到身份证上那张很显眼的没有本人帅气俊朗，却是一样的面无表情的照片。秦乔看看照片，再看看人，再看看照片，没理会脸已经有些黑的人，继续念：“姓名，刘思明，性别，男，民族，汉，出生，一九……”
　　“你能不念出声吗？”刘思明忍无可忍，再顾不得礼貌，黑着脸打断秦乔。
　　“呃……”秦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脸一下子红透了，耳朵烧得发烫，“实在抱歉，我刚才没反应过来你要干嘛，对不起！”说着迅速再看一眼身份证，才塞回刘思明的手里。他比我大五岁啊，那可过三十岁了，不过三十就当总经理，可算是很有才能的人了。嗯，他的住址的确是B市不错，看来没骗陈寒，陈寒这个傻丫头，这么容易相信人，哪天被卖了估计还得帮人数钱……秦乔没看见已经无法维持“面无表情”这个形象的刘思明，也没看到他已经黑成包公的脸，反而低着头在心里嘀咕。
　　正嘀咕着，秦乔突然反应过来刘思明最开始的那句“你放心”的意思了，原来，他是看出了秦乔对着他们的一脸戒备，拉着陈寒远离他们的意图，所以向秦乔表明自己不是坏人，怕她不相信，所以除了名片，还拿出了身份证。秦乔有些尴尬，想道歉，可又觉得自己也没错，毕竟她们两个女孩子在外，戒备心重也是正常。要是傻乎乎地人家说什么就相信什么，那可能真的回不了家了。再说了，一张名片就能证实他的身份吗？就能证明他不是骗子吗？左思右想，秦乔只得对刘思明笑了笑，笑容里并没有多少歉意。
　　刘思明看着秦乔挤出来的笑容，没有说话，眼睛里闪了闪，抬头看向队伍最前面的领票窗口，不再理会秦乔。
　　终于轮到秦乔和陈寒领票了，看着手里的票，陈寒满脸的兴奋和满足。她等着郑远和刘思明也领到票，问他们：“一起吗？我可以给你们解说啊！我可是专业的！”
　　已经在刚才的聊天中得知陈寒的工作以及听她说这是她第三次来西安，第不知多少次来博物馆的郑远，自然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刘思明没有发表意见，只是默默地跟着走。只是在后来的参观中，听着陈寒如数家珍般的介绍每一样藏品，介绍它们的历史，他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表情，有些赞叹地看了看陈寒，似乎被陈寒的热情和激动感染，眼睛里也有了点光彩。而郑远则全程变身为陈寒的粉丝，不停地感叹她的博学，感叹她对历史的了解，时不时的问几个问题，让陈寒的表现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秦乔是第一次来参观西安的博物馆，原本对历史和文物没有太大兴趣的她，来这里主要是为了陪陈寒，可是，当站在博物馆入口处，看着眼前这座盛唐风格的建筑，看着陈寒眼睛里闪烁的兴奋的光彩，看着不远处清晰可见的大雁塔，秦乔也不由得有些好奇，有些兴奋，也有些激动。更在陈寒后面的讲解中，秦乔更深一步地了解了汉唐的历史，不再局限于读书时课本上的寥寥几笔不带任何感□□彩的描述，摆在眼前的真实的出土文物和壁画，仿照汉唐时期设置的展厅，就像在她面前展开了一副美丽而又盛大的画卷，让她几乎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在赞叹古人的勤劳智慧，赞叹他们所创造的灿烂文化之余，让她有些明白了陈寒的激动、兴奋和流连忘返。
　　“乔乔，怎么样？没觉得不舒服吧？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下？”讲解之余，陈寒也没忘了秦乔，时不时的这样问几句。
　　她问的次数多了，秦乔倒还没觉得如何，她已经习惯了陈寒一在自己面前就化身为知心大姐的模样，只一概以摇头回应她，馆内有空调，温度适宜，空气也不沉闷，虽然游客比较多，但毕竟比不得黄金周，远远不到人挤人的程度，他们完全可以按自己的节奏悠闲随意地参观展厅。所以，秦乔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不过，陈寒的问话倒引得郑远和刘思明看向秦乔的眼光有了些异样，好像她是一个随时都需要人照顾的公主病瓷娃娃。
　　秦乔没有在意他们的眼光，在她看来，刘思明他们不过是旅途中偶遇的陌生人，今天过后，还不知道哪天能再次相遇，还能不能再次相遇，所以，管他们怎样想自己，怎样看待自己，难道为了他们的看法去生气？去责怪陈寒这个胜似亲姐妹的朋友？让自己背负上心理负担？怎么可能！她又不傻！
　　参观完博物馆，已经是下午了，秦乔和陈寒按照原计划准备去大雁塔，听说大雁塔广场晚上会有很壮观的音乐喷泉表演，非常值得一看。而大雁塔距离博物馆还不到一公里，过去也很方便。而郑远说他们要赶晚上的飞机，这时候要回酒店收拾行李，吃点东西，然后就得去机场，所以他们互相说了再见后，就各自分开了。
　　不管是郑远还是刘思明，似乎只是秦乔和陈寒这次愉快的旅途中的一朵小小的水花，等和他们分开后，她们谁也没有再提起过他们，这朵水花就这样落入了湖水，荡起小小的涟漪之后，便消失不见。
　　只是，在当天晚上，玩得尽兴的秦乔和陈寒回到酒店后，揉着有些酸疼的腿，准备换衣服洗澡时，从外套兜里摸出了那张当时顺手塞进去的名片，秦乔把名片揉成一团，准备扔进垃圾桶，以后都不会再见面的陌生人，留着他的名片做什么呢？对于秦乔这样有些洁癖的人来说，没有用处的东西除了占地方，还很碍眼。
　　秦乔已经走到垃圾桶面前了，却犹豫了一下，把手心里已经被揉成一团的名片重新展开，在心里默念着上面的字：“B市天明建筑工程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刘思明，电话，139********，邮箱，****，听说像他们这种人，电话都会分对外公示电话和私人电话，估计这名片上的电话就是公示的吧……”秦乔念完名片上简短的几行字，在心里嘀咕，她用力抚了抚名片，可已经皱巴巴的名片怎么可能被抚平，秦乔有些皱眉。
　　“乔乔，我洗完了！你快来洗澡！”陈寒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出来。
　　“哎，来了！”秦乔答应着，顺手把名片再次团了团，扔进了垃圾桶，转身去箱子里拿换洗的衣服和睡衣。
　　“啊！洗个澡真舒服！乔乔，你今天累不累？你快进去，我刚洗完，现在卫生间里还暖着，不然等下温度又降下去了，刚才一进去，可冷死我了。洗完了早点休息，我们明天可还有得累呢，兵马俑！啊！我来了！”陈寒从卫生间里出来，边擦着头发边唠叨个没完。
　　秦乔摇头，从箱子里找出吹风机塞给陈寒：“快吹下头发，这么擦可干不了，天气冷。酒店的吹风机在卫生间，我要进去洗澡，你用我带来的这个好了。”
　　陈寒接过吹风机，在穿衣镜旁找到插座插上电：“乔乔，我就说了，出门带上你就够了，什么都不用操心，真好！”她吹着头发，突然转头对着秦乔挤眼睛，“咦，乔乔，干嘛你洗澡就不许我进去吹头发啊？我洗澡时候都没拦着你不让进，顺便你看来着……”
　　秦乔白了陈寒一眼，没搭理她，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

☆、第 33 章

　　秦乔和陈寒在西安玩足了整个假期，遵从陈寒的意见，她们的旅程完全就是“帝陵游”。都说“秦中自古帝王都”，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不知埋葬着多少皇帝和他们的妃嫔、将士，到现在也无法完全勘测出具体的墓葬数量和详细位置。据说打个井、耕块田、修条路、建房挖个地基都有可能挖到封土堆，发现新的墓葬。
　　而也就是因为这样，接下来的旅途，让秦乔觉得实在累得慌。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自己眼睛里完全没有差别的帝陵，一样的建筑样式、一样的封土、一样的绿地，一样的内部摆设……完全一模一样啊！如果不看介绍，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参观的是哪个。可是，陈寒却能轻易分清，能指着任何一件物品跟秦乔讲述它的历史、如何被发现、被哪个皇帝用过、被皇帝赏了给谁……随身自带这个专业的讲解员，秦乔虽然累，但也玩得极为尽兴。
　　从西安回到家，秦乔累得瘫在沙发上不想动。她懒洋洋地看着秦可摆弄着她带回给家人的礼物，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秦妈妈催促她收拾行李箱的唠叨，心里无比的踏实。所以说，在哪里都不如自己家里舒服啊！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啊！秦乔想着想着，突然笑出声来。
　　秦可疑惑地看了眼秦乔，看秦乔没有其它反应，便又低下头继续玩手里的皮影戏小人，给他们摆出各种姿势，你来我往地你一剑我一刀，一脸的兴致勃勃。
　　自从西安回来，秦乔好像重新活了过来。她一改之前的忧郁和伤感，脸色虽然依然有些苍白，可脸上有了些笑容，面对着人时，也多了几分热情，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咦，乔乔姐，我看你最近心情不错啊，怎么的？旅游时候有艳遇？还是彩票中大奖了？”叶小乐打趣道。
　　李成闻言也望向了秦乔。
　　“去你的，什么艳遇，我可是良家女子！”秦乔笑着轻拍了叶小乐一下，顿了顿，还是解释了几句，“我就是去了西安，近距离地看到了这个古都的古城墙、帝陵，心里很感慨而已。”
　　“感概什么？时光流逝，任你权势滔天还是富可敌国，依旧败给了时间，被埋葬进了故土堆？”叶小乐不愧是文学社长出身，马上就领会了秦乔的文艺小青年心思，张口就能接上话。
　　秦乔点头：“对啊，就是这样。所以，我想，何必总是纠结在过往的不快乐和遗憾上呢？反正又追不回来了，何不如让自己开心些，眼睛看远一些，快乐啊、幸福啊、健康啊，哎，反正不管是什么，总会有我的一份的。就算实在没有我的份，那我快乐一些，我的家人和朋友也会放心很多，轻松很多，何必总让他们担心呢，是吧？任何事情都会过去的，该放下就放下吧！”
　　“遗憾？”李成深深地望着秦乔，张口重复了一遍秦乔刚说过的词，正准备要问什么，可他又看了看站在秦乔身边的叶小乐，又闭上了口，没再说话。
　　叶小乐倒是没注意李成，不住的点头表示赞同秦乔的话：“对！对！就是这样！乔乔姐，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和我一样，去小吃街逛一圈，大吃一顿，美食在前，什么开心不开心，高兴不高兴，都是浮云！或者就像你之前一样，放个假，到处走走看看，看着这片祖国的大好河山，哪里还有空伤春悲秋。”
　　叶小乐发表感想正在兴头上，手舞足蹈地说得正高兴，高主编从他们办公室门口经过，听到里面说得热闹，伸了头进来张望，看到正说得口沫横飞的叶小乐，还有旁边不知是插不进话还是只想当围观群众的秦乔和李成，看到他们三人似乎都没发现自己，颇有些不被下属时刻关注着的不爽，于是抬手在门上敲了敲。叶小乐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一跳，猛的转过身来，看见门口站着的高主编呆住了，秦乔和李成也看向高主编，等他发表讲话。
　　高主编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于是颇有些得意的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说道：“小乐，在讲什么呢？讲这么高兴，跟我也说说？”
　　叶小乐刚从学校毕业几个月，还很有些怕老师怕领导的惯性思想，听到高主编的话，没听出是调侃自己，还以为自己上班时间聊天被高主编抓了现行，接下来肯定是批评、教育、扣工资了，真是悲惨！叶小乐越想越觉得自己倒霉，缩了缩脖子，低声哼哼：“高主编，对不起，再也没有下次了！我，我马上去排版老师那里看进度！”说完就跑了，生怕被抓了回来当场扣工资。
　　秦乔一直看着叶小乐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拐角，转头看向高主编，有些无奈：“我说主编大人，你这样吓唬小孩子很有乐趣吗？”
　　高主编耸了耸肩膀：“我怎么知道她胆子这么小，看来还需要磨练啊！”边说边摇头，慢慢踱回自己的主编办公室了。
　　李成见办公室只有他和秦乔两个人了，于是望着秦乔问了刚才因为叶小乐在而没有问出口的问题：“秦乔，你刚才提到遗憾，是因为什么？因为那个来接你下班的男朋友吗？最近好像都没见他来了。”李成的眼神有些闪躲，“呃，抱歉，如果你觉得我问得不合适，你别理我就行。”
　　秦乔笑了笑，她的笑容让李成有些愣神：“没关系，我们这么多年的同事，也算得上很好的朋友了，我可没那么小气。他……我们认识没多久，觉得不合适就分开了，应该还没到男朋友的关系吧，不过无所谓了，是不是的也不重要了。他……确实有些遗憾。”秦乔说着，眼睛不由得看向了窗外，天空很蓝，薄薄的云朵缓缓飘着，绿化带里的银杏树上已经有些发黄的叶片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淡黄的光，整个城市似乎都是暖洋洋的。虽然气温明显下降了些，可秦乔却没觉得冷，也感觉有些暖意。
　　“哦，这样啊……”李成没再说话，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工作，可好半天都没见他翻开文件的下一页。
　　如果不悲观，不抑郁，心情开朗，和朋友快乐相处，日子总会过得很快。秦乔如今深有感触。
　　冬去春来，树上的叶子黄了又绿，现在又是枝繁叶茂，编辑部窗外的银杏树早就已经挥舞起了无数小扇子，不知是在开心于自己的重生，还是要扰乱秦乔的心。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秦乔的心也一天比一天乱。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结婚的又不是自己，就只是当个伴娘而已，干嘛一副心慌意乱的样子？秦乔有些莫名。五一假期，陈寒和高杰举办婚礼的日子。
　　陈寒对这个日子十分的不满，在她看来，不管黄金周还是小长假，都应该是和爱人或朋友到处游玩，放松心情的时候，而不是为了婚礼而困在酒店，笑得一脸僵硬地任人围观。可高杰说他们的同学、朋友多在外市，如果婚礼安排在周末的话，他们的行程会很紧张，总不能为了自己的婚礼而要求他们请假吧？所以，五一假期是最好的安排了。陈寒就这样被说服了。
　　秦乔陪着陈寒选礼服、装饰新房、帮忙打点婚礼的一应杂事，几个星期下来，秦乔累得走到哪里眼睛里只看得见座位，上班都能当成休息。当伴娘都被折腾成这样，新娘陈寒更是有些吃不消了。
　　“乔乔，结个婚怎么这么烦啊！哎，我发现我额头上有皱纹了哎，肯定是被烦的！怎么办啊？婚礼时候消不掉可怎么办？丑死了！”
　　秦乔看着扔开手里正在核对的宾客名单，凑近了镜子扒拉着额头的陈寒，有些头疼：“你这就叫苦了？那高杰不得对着你大哭？你看看人家，去年你们领了证开始就忙装修房子、忙订酒店，还要兼顾着忙工作，也没听人家叫一声苦，每次见到你都笑得一脸灿烂。倒是你，你们那房子，从开始装修，你去过几次？监过几次工？还有你爸妈、高杰的爸妈，哪个不是忙得团转？唉，还有我，肯定瘦好几斤了，你看，我去年才买的这牛仔裤，腰怎么松这么多……”秦乔说着，皱了眉头拉了拉身上牛仔裤的腰。
　　“嘁！”陈寒把快要埋进镜子里的脑袋抬了起来，白了秦乔一眼：“你就炫耀吧你！瘦了了不起啊？看不起我喝水都胖啊？有本事你胖个给我看看？”
　　秦乔哈哈大笑。
　　陈寒又捡起宾客名单继续核对：“不过，也真是怪了，这段时间这么累，我好像真的没瘦下来，乔乔，你看你看，我腰上都快有游泳圈了！会不会塞不进婚纱里？”说着还伸手在腰上捏了捏。
　　“来，我来看看到底长游泳圈了没……”秦乔边说边走到陈寒旁边，伸手去呵她的痒。
　　两个女孩嘻嘻哈哈地笑闹成了一团。
　　高杰两只手拎满了刚买的东西回来，还没打开门就听到屋里欢快的笑声，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极温柔的笑容。

☆、第 34 章

　　五一，陈寒和高杰的婚礼定在本市最大的一家五星级酒店。这天，天气也很是赏脸，阳光明媚，草长莺飞，温度适宜，一派欣欣向荣的春天景象。
　　头一天晚上，秦乔就歇在了陈寒家里，用陈寒的话来说，一是让秦乔陪自己度过单身的最后一晚，两人说说悄悄话；二来，反正秦乔第二天大清早就得过来，免得天没亮就在路上奔波，万一打不到车呢？
　　第二天一大早，秦乔就陪着陈寒去影楼化妆，化完妆又赶着回家换上婚纱，秦乔自己也换上了伴娘的礼服裙。看着大大的穿衣镜里的那个脸上化了妆，头发高高挽成发髻，身上穿了淡粉色的礼服裙，一改平日里的苍白消瘦，看上去颇有些美艳的身影，秦乔有些晃神。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自从开始帮陈寒准备婚礼就有些神思不属，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走神，也许，就是因为陈寒的婚礼吧！自己看起来似乎平静无波的心被这个婚礼搅乱了。秦乔叹气，她和陈寒一样大，如今，陈寒结婚了，自己呢？到下半年自己也就二十六岁了，虽然自己并不觉得年纪大，二十六，正是花开正盛的年纪啊！自己还是一个人，看着陈寒甜甜蜜蜜地准备结婚，说起高杰满心满脸的幸福、骄傲，秦乔不免感觉有些孤单。
　　“怎么了？怎么皱了个眉头照镜子？终于发现没我漂亮，被郁闷到了吧？”陈寒跑过来拉秦乔，一只手抓着婚纱拖地的大大的裙摆，“这裙子真是麻烦！走啦！咱们去照相！”说着拉起秦乔的手往来帮忙的朋友们那边跑去，她生怕被婚纱的裙摆给绊倒，跑得有些小心翼翼。
　　“对啊，谁能比新娘子漂亮啊？”秦乔明白，陈寒哪里会看不出自己的心思？十多年的朋友，比亲姐妹还要亲，互相都已经到了看见对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的程度。可是，陈寒没有说，自己也就不提，这样大喜的日子里，还是不要被这些莫名其妙的不开心打扰，陈寒的幸福，不也是自己最大的希望吗？
　　高杰过五关斩六将地把陈寒接了出门，坐上花车，来到酒店，在休息室里稍事休整、补妆，接着就来到酒店预订好的宴会厅门口迎接来宾。秦乔作为伴娘，自然得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伴郎是高杰的大学同学，全程像个开屏的孔雀般跟陈寒的女伴们抛媚眼，不时调笑几句，让人很是怀疑他当伴郎的主要目的。甫一见面，秦乔就被他的媚眼寒得浑身冒鸡皮疙瘩，只得摆起高冷的架子，对他的媚眼和调笑一律以冷漠对付，这才让他把目标转移到其他女伴身上。
　　站在酒店宴会厅的门口，陈寒和高杰满脸笑容地和每一个来宾热情地打招呼，他们的父母站在门的另一边和长辈们寒暄。秦乔站在陈寒身后，脸上客套的微笑已经有些僵硬，她看着每一个来宾在登记处签名，递上红包，然后过来和新郎新娘道贺，如果来的是长辈或是跟高杰和陈寒的父母相识，则还要过去和他们寒暄道贺几句，最后才进宴会厅，找到自己的座位，等待婚礼仪式的开始。每个人都像跟着事先排练好的步骤，一步步跟着做，一步不差，也一步不多，一步不少。秦乔却看得有趣。
　　“高律师，恭喜！”
　　“哈哈！谢谢刘总！欢迎欢迎！没想到您真的能过来。”
　　宾客到得差不多了，秦乔稍觉轻松了些，正打算招呼穿了高跟鞋的陈寒在凳子上坐下休息一会歇歇脚，却又听见了道贺的声音，这个声音有些低沉，也有些淡然。秦乔和陈寒抬头看见高杰笑着快步迎了过去，也只得端出笑容跟上前去。
　　“谢谢您的到来……咦？你是那个谁……”陈寒看着站在面前西装革履的刘总，突然瞪大了眼睛。
　　秦乔也觉得这位刘总很面熟，可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位刘总模样倒是很俊朗帅气，比高杰还要高点，如果不是这么面无表情就更帅了……咦？面无表情？
　　“您是西安博物馆……刘……刘总？”秦乔脑海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一个同样面无表情的人，可是，他叫什么名字来着？他的名片好像被自己扔了……
　　这位刘总深深地看着秦乔，似乎在打量着她，然后微微点头：“好久不见，我叫刘思明。”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刘思明！真的是好久不见了，不是说我们都在同一个城市么，却自从西安回来一直没见过面了。还有那个叫……郑远，对，郑远，他还好吧？”陈寒兴奋了起来，满脸是遇到老朋友的喜悦。
　　“你们之前就认识吗？”高杰有些搞不清状况，怎么有点像电视剧里认亲的台词？
　　陈寒快速地跟高杰讲了他们是怎样在西安博物馆排队认识的经过，讲完还感叹道：“后来回酒店我还被乔乔骂了呢！她骂我容易相信人，哪天被卖掉了可找不回来了。哎，说真的，从西安分别，半年多了都没能遇到过，这个城市可真大！”
　　“这城市也不算大了，其实我很早就认识高律师了，我公司里的有关法律的事情一直是高律师在帮忙。只是没想到在西安遇到的美女是高律师的未婚妻。”刘思明摇头，又望着陈寒道，“你对于历史的了解一直让我记忆犹新，深感佩服。”
　　“原来你早就跟高杰认识了？真的没想到啊！当时在西安，还以为是陌生人来着。”陈寒眼睛里闪着光。
　　高杰笑得很开心：“对啊，我们可是认识好几年了。这几年多亏刘总一直提携，不然以我的资历，可没资格独立处理那些法律文书。”
　　“朋友之间，不要说这些，再说了，你的能力有目共睹，我们公司可不讲资历，只讲能力。”刘思明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非常认真。
　　看到远处又陆续有客人走过来，高杰忙让伴郎引着刘思明进了宴会厅，自己又朝着刚来的客人那边迎了过去。
　　等婚礼结束，宴席散尽，时间已到下午。高杰和陈寒被他们的同学和同事拥着去了新房，笑闹着说是去闹洞房的。因为秦乔身体的原因，这种闹哄哄的，一大群人推推挤挤，也许无法控制场面的场合她不适合在场，于是，虽然她名为伴娘，却留在酒店，坐在休息厅的沙发上休息。
　　“你怎么在这？没跟着去闹洞房？”一个沉稳的声音在秦乔旁边响起，随着声音，秦乔看见刘思明看着她，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他把背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敲着。
　　“我的身体不适合出现在那种人多的场合。”秦乔微笑。
　　刘思明看她眼睛里没有半点无奈伤感之类的负面情绪，反而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形，也完全能自在地面对这样的情形。刘思明眼睛里带上了些疑问。
　　秦乔没有理会他的疑问，只是继续客套地微笑：“宴席散了好一会了，刘总怎么还没走？是喝了酒不方便开车吗？需要我帮你叫出租车吗？”
　　刘思明深深地望着秦乔，眼睛里除了疑问，还多了些考量。“你应该记得我公司的名字吧？我记得我给过你名片的。那名片可不是假的。”
　　刘思明话尾最后补上的那一句话让秦乔红了脸：“呃，那天，抱歉，因为只有我和陈寒两个人出门，所以……”秦乔有些结巴。
　　刘思明点头：“我明白，我也没说怪你。我倒是很欣赏你的警觉性和冷静，在那种情形下，居然还能把我的身份证看完。”刘思明眉毛一扬，眼睛里似乎有些戏谑。
　　这下子，秦乔连耳朵都红了。
　　想了想，刘思明又从钱包里掏了张名片出来，递给秦乔：“我猜，当时的那张骗子给的名片肯定被你扔了。拿好了，这次不是骗子给的，不信的话，要不要再检查一次身份证？”
　　秦乔慌忙摇头：“不，不用检查。我没有不信。高杰都说认识你的。”说着接过名片，看着上面印的几行字，嗯，刘思明，天明，人名和公司名都一样，电话，谁记得当初那些数字！
　　刘思明看着秦乔这副明明嘴里说着相信自己，结果拿了名片依然认真核对检查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指着名片上的电话，对秦乔说：“喏，这是我的手机号，你可以现在打打看。”刘思明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语气里居然有几分温柔。
　　秦乔看了眼刘思明带着笑意的眼睛，在心里暗暗吐槽：明明眼睛里都还有表情的，干嘛脸上反倒面无表情的样子？他会不会整过容？损伤了面部神经？还是中风导致面瘫？
　　刘思明不明白秦乔为什么突然紧盯着自己的脸，认真打量着不说话，脸上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摇摇头，他伸手从西服内侧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对秦乔说：“号码？”
　　“什么？”秦乔没反应过来，她还在研究对方脸上哪里像动过刀子。
　　“我说，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或者你给我打过来？”刘思明有些无奈，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哦，我给你打。”秦乔回过神，赶快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手机，照着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当她的手机里传出电话接通的声音时，刘思明拿在手里的手机也呜呜地震动了起来。
　　刘思明把手机屏幕对着秦乔，问：“是你的电话没错吧？”看到秦乔望着屏幕上的那排数字点头，便又接着说，“看，这下相信我没骗你了吧？把我的电话存好了，别忘记了。”
　　想想又补了一句：“电话存好了以后，名片你想扔就扔吧。”
　　秦乔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得尴尬地扯出个笑容，把刚才拨打的电话添加新联系人，输入名字，刘思明。然后把手机和名片一起塞进包里。

☆、第 35 章

　　刘思明也在手机上按着，应该也是在存电话号码。
　　“我名字叫秦乔，乔装改扮的乔。”秦乔赶快说明，她不确定对方是否记得她的名字，自己先说了，以免对方尴尬。
　　“我知道，在西安时候陈寒就说了。”刘思明输完名字，把手机放回西服内侧兜里，抬眼看向秦乔，“不过，她可没说你的乔是乔装改扮的乔。她说，你父亲当年看见医院窗外的大桥，灵光一闪，去掉偏旁就诞生了你的名字。”
　　“这不是同一个字么？陈寒这家伙，对陌生人怎么毫无防备心啊？以后出门可得把她看紧了。”秦乔嘀咕，眼睛都不大好意思看向刘思明，只得在面前的茶几上乱瞟，结果也就没看见刘思明嘴角上弯，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不然她便可以确定对方可真的没在脸上动过刀子，更没有中风面瘫。
　　“你要回家吗？我送你。”刘思明问。
　　“啊，谢谢了，我得在这里等陈寒回来，晚饭还安排了两桌席，他们两家的父母要聚一下，还有刚才去闹洞房的同学和朋友，都是从外市赶过来的，所以也得安排他们的晚餐还有酒店。”秦乔没忘了她作为伴娘的职责，“要不，刘总您也留下来一起吃顿便饭？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
　　“不用了，再见！电话联系！”刘思明朝秦乔点点头，从沙发上站起身，大步朝酒店外走去，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背部挺直，肩膀很宽，头发在酒店暖色调的灯光下反射着微微的光，迈开的大步显得腿修长笔直。秦乔看着刘思明的背影，看得呆了。　
　　陈寒和高杰在婚礼之后就去了国外度蜜月。秦乔则开始了修生养息的日子，为了陈寒的婚礼，秦乔实在累坏了。
　　“快乐不假，你懂的呀……”
　　午后，秦乔正懒洋洋地趴在办公桌上休息，放在一边的手机突然唱了起来，还呜呜的在桌子上震动。办公室里原本很安静的氛围一下子被打破了，同样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叶小乐被惊醒，眯缝着满是睡意的眼睛朝秦乔这边望来。李成的位置倒是空着，早上签了到之后就没见他，八成是出去跑业务了。
　　秦乔慌忙接听电话，边带着歉意对叶小乐点点头，叶小乐又把头埋进了胳膊里，继续瞌睡。
　　“喂？”秦乔怕打扰叶小乐，边接电话边往办公室的门外走，没有注意来电显示，语气中带上了询问和疏离。
　　“怎么？又把我当骗子删了电话号码？”电话里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低沉男声。
　　“啊？没有没有！因为办公室里同事在休息，我没看来电显示就赶快先按了接通，免得打扰人家。呃，刘总您好！”秦乔急忙解释，她听出了对方的声音，是刘思明。
　　“没删就好。你今天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刘思明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看样子心情不错。
　　“吃饭？呃……刘总是有什么事吗？怎么会想请我吃饭？”秦乔认为自己和这位刘总一点也不熟，他怎么会想到请自己吃饭？自己的工作也和他没什么交集，应该也不会有事找自己帮忙。
　　“呵，没事就不能找朋友吃顿饭吗？怎么，还是你认为我们不算朋友？还当我是骗子？”
　　“没，没……”对方那带着笑意的声音让秦乔心里有些慌乱，她不明白，明明一直很冷静的自己，怎么一遇到刘思明就发慌，说话还总是结巴。
　　“那就这样决定了，下班后我过来接你。你单位地址？”
　　“您说在哪里见面就行，我下班后自己打车过去，不用麻烦您。”秦乔赶快拒绝。
　　“没关系，我自己开车，很方便的。地址？”刘思明再次问，语气中倒没有不耐。
　　秦乔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拒绝，她原本也不是一个矫情的人。跟刘思明说了自己单位的位置，就挂了电话。
　　李成大步从大门进来，一眼就看到秦乔倚靠在走廊的墙上，微微低着头，看着已经黑掉了的手机屏幕，轻轻咬着下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乔，打电话呢？”李成笑着和秦乔打招呼。
　　“啊，李成，回来了？一早上都没看见你，又跑业务去了？怎样？还顺利吧？”秦乔微笑着回应，神色恢复了正常。
　　“嗯，昨天联系好的一个商家，说定了今天去签广告合同，算是老客户了，所以还是挺顺利的。过后我请你吃饭！”李成笑得很爽朗，眼睛里闪着亮亮的光。
　　“行啊！说定了啊！”秦乔看见李成突然变得阳光开朗的脸有些发呆，一直有些沉重、有些阴郁，好像每一天都背着生活的重担的李成，也会有另一个模样？还是，他也在改变？秦乔对李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是啊，没有谁愿意永远背负着不开心去生活，书里不是都说了么，哪怕生活辜负了你，哪怕生活在你身上留下伤疤，也不要忘记微笑，不要放弃自己。
　　秦乔在心里说，你看，笑起来的李成多帅！大家都变得快乐起来了，多好！生活，不就应该是这样子的吗？
　　下班后，秦乔一走出编辑部的大门，就看见刘思明站在一辆黑色的轿车旁抽烟。他依然是西装革履，系着领带，西服外套敞开着，没有扣上扣子，随着身体的动作，领带夹在夕阳里不时反射着闪闪的光。
　　看见秦乔从大门出来，刘思明走到附近的垃圾桶前，把手里的烟在垃圾桶上摁灭，然后把烟蒂扔进垃圾桶里，接着朝秦乔迎了过去。
　　秦乔看见刘思明走过来，忙着招呼道：“刘总您好，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声音里有些慌乱，更多的还是客气疏离。
　　刘思明皱了皱眉，说话的语气不大好：“我说，你能不跟我这么客气吗？我们好歹见过很多次了，还不能拿我当朋友？”
　　哪里很多次？今天好像才第三次见面。秦乔在心里反驳，不过可不敢说出口。她只得继续微笑：“刘总……”
　　“刘思明！”刘思明皱着眉头打断秦乔的话，“你又不是我公司员工，别老是刘总刘总的喊，不然我还以为我还在加班。或者，刘大哥？思明哥？嗯，思明也行。小明就算了。”刘思明说着挑了挑眉，嘴角微弯。
　　秦乔张了张口，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刘思明微弯的嘴角发愣。他在调戏我？是调戏吧？一定是调戏吧？我和他很熟吗？不熟吧？咦？他原来会笑啊？秦乔在心里疯狂发弹幕，脸上却有些呆滞。
　　“秦乔，这位是……”李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秦乔旁边，语气客套地问。
　　刘思明看着李成，眼睛里带着些审视，脸上的神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哦，刘总，他是和我在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李成。李成，这位是天明建筑公司的刘总。”秦乔赶快站出来介绍。
　　“刘总您好。天明建筑？我应该去过贵公司联系过广告业务，不过被拒绝了。”李成客套地笑着和刘思明握手。
　　刘思明一脸严肃，和李成握了握手：“李先生，抱歉，公司的对外宣传有专门的部门负责，我一般不会过问。下次如果有事，可以直接跟我联系。”说着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李成。收好钱包后，抬腕看下手表，“今晚我跟乔乔要去吃饭，时间差不多了。那，李先生，再见。”
　　李成听到从刘思明口里说出“乔乔”这个亲密的称呼，捏着名片的手紧了紧，手背上的青筋都有些明显，脸上的笑容僵了下，但立刻便恢复原本的客套的笑：“那我就不打扰了，刘总，再会。”
　　秦乔倒是没有留意刘思明对自己的称呼，或许是平日里家人，还有相处得比较好的朋友都这样叫她，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称呼，所以也少了敏感。秦乔笑着跟李成告别。
　　刘思明朝李成点了点头，虚扶着秦乔的肩膀，引领着她往车边走去，走到车前，放开手臂，上前一步帮秦乔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等她坐进去后，关上车门，从车前绕到驾驶室，开门坐了上去。
　　“安全带。”刘思明的手轻搭在方向盘上，转头望着秦乔，“需要我帮你系吗？”说着作势朝秦乔俯身过来。
　　“不，不用！我自己来！”秦乔慌忙拉过安全带系上，心里又开始发弹幕：这位刘总以为在演言情剧吗？霸道总裁？难道他居然会守着电视看狗血剧？我又不是白莲花言情剧女主……
　　刘思明看着秦乔强自镇定的脸，弯了弯嘴角，眼睛里有很深的笑意，他把自己的安全带系上后，转回头发动了车，一打方向盘，混入了下班高峰时段的车流中。
　　车子在一家装修得很精致的私房菜馆前停下。车子刚停稳，门口站着的保安疾步上前帮着打开了副驾驶车门，秦乔下车，对保安轻声道谢后，转身回头，看着刘思明麻利地把车停进停车位，然后从车里出来，锁好车后转身大步朝自己走过来。
　　夕阳还没有完全从城市西边落下，天上的云层被染成了胭脂色，秦乔的脸上也被夕阳镀上了一层绯色。虽然天光正亮，但私房菜馆门口的暖黄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灯光从秦乔背后照过来，在地上投射出一道拉长了的淡淡的影子，她的头发在灯光下闪着微光，整个人的轮廓似乎也在发亮。
　　刘思明不由得放缓了脚步，顿住了呼吸，似乎是怕面前的这个身影会随着夕阳落入天边而消失不见。

☆、第 36 章

　　“这家店做的菜味道不错。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你看看想吃什么就点，不用客气。”刘思明从桌上拿起菜单，递给秦乔。
　　秦乔听着这句有些耳熟的话，愣了愣，不由自主地回忆在哪里听过同样的对话，是不是经历过同样的场景。
　　“在想什么？你不知道想吃什么的话，那我来点？你有不喜欢的菜吗？”刘思明看秦乔拿着菜单发呆，伸手又从她手里把菜单抽走，翻开第一页，抬头问她，语气很温柔。
　　秦乔摇摇头，把杂乱的思绪丢开，笑了笑说道：“你随便点就成，我不挑食，呃，我不吃动物内脏……”
　　刘思明又弯了弯嘴角：“呵，这也叫不挑食？你不吃内脏的话，那有点可惜啊，这家店的爆炒鸡杂可是招牌菜。”
　　秦乔忙摆手：“没关系，你喜欢吃的话就点，不用管我，我可不是那种自己不吃也不许别人吃的人……”
　　刘思明深深地看着秦乔，然后转头回去跟服务员点菜，他没有点任何动物内脏做的菜品。
　　在等服务员上菜的时候，刘思明拿起茶壶给秦乔倒茶：“来，先喝点水。”
　　“谢谢。”秦乔道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还是苦荞茶，不过品质不错，闻起来很香，喝进口里是很浓的荞麦香，口齿生津。秦乔满意地眯了眯眼，又喝了一口。
　　刘思明满眼笑意地又拿起茶壶给秦乔茶杯里续满水，放下茶壶，右手顺势放在桌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眼睛看着秦乔，似乎在心里找着话题。
　　“跟你说个八卦吧。还记得郑远吗？和我一起去西安出差的那个，他是我公司的项目经理。”刘思明开口。
　　秦乔点头，同时在脑海里浮现出郑远的样子来：和陈寒相谈甚欢、似乎和陈寒一样都有些自来熟、一副陈寒的粉丝的样子……欸？八卦？面无表情的、严肃的刘总也会八卦？秦乔眼睛亮了亮，心里有些雀跃，能让刘总这样的人谈到的八卦是什么样子的？
　　“呵，你肯定想不到，郑远一直对陈寒念念不忘，从西安上飞机就开始后悔忘了找她要电话号码。回来后还一直念叨，还说要想办法找到她。呵，我还没告诉郑远，陈寒和高律师已经结婚了。”刘思明看着秦乔一脸认真听八卦的样子，心里好笑。
　　“啊？真的啊？其实，我们在西安遇到那会，陈寒和高杰已经领了证了，只是没来得及办婚礼。”秦乔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难怪啊，自己脑海里郑远的形象旁边都跟着个陈寒……
　　“那我回头跟郑远讲讲，看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所以陈寒在婚礼上问到郑远，就因为这个，你就没回答她？”秦乔却又想起个细节来。
　　刘思明点头：“嗯，在新郎面前提起新娘的仰慕者，应该不合适。”
　　秦乔“噗嗤”一声笑开。
　　这时，服务员过来上菜，刘思明没再开口说话。等服务员上完菜，转身离开后，刘思明拿起筷子对秦乔说：“乔乔，来，尝尝，你要是有不喜欢的，就跟我说，下次改正。”
　　下次？秦乔差点忍不住又在心里发弹幕，乖顺地点点头，也拿起筷子开始夹菜。
　　“确实味道不错，刘总……呃，刘，刘哥你常来吗？”秦乔被刘思明瞪过来的眼神吓得赶快换称呼，直呼名字？好像不大妥当，他可比自己大五岁，秦乔没忘记当初看过的身份证。秦乔迅速在心里确定了一个听上去不大会出错的称呼。
　　刘思明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听上去有些疏远的称呼不大满意：“这里离我公司不远，中午不想吃盒饭的时候，我就来这里吃。”
　　秦乔点头。
　　刘思明没再说话，而本来就是冷场王的秦乔也找不到话题，只得埋头在碗里专心吃饭。一时间就只剩两人吃饭时碗筷碰在一起发出的轻响。不过，气氛却并不显尴尬。
　　吃完饭，刘思明结了账，开车送秦乔回家。
　　车停在秦乔家小区大门外，秦乔见刘思明解开了安全带，准备下车给自己开车门，连忙阻止道：“别，刘哥你不用客气，我自己来就好。我不大习惯这样，又不是演言情剧……”秦乔最后的一句话压低了声音。
　　由于车内空间狭小，也没有放音乐，所以刘思明却听见了秦乔最后的这句话，他低低地笑出了声：“呵，言情剧？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我只是对女士表示尊重而已。不用太紧张。”
　　秦乔听见刘思明的笑声，用亮亮的眼睛看着他笑弯了的嘴角，脱口而出：“你笑起来真好看，果然没有中风……啊？”秦乔极为懊恼怎么会把内心的弹幕变成了台词？她咬着唇，脸上发烧。
　　“什么中风？你就这么偷偷编排我的？”刘思明侧过身，面对着秦乔，左手扶在方向盘上，右手伸了过来，轻轻地在秦乔头顶上摸了一下，嘴角的笑容越发明显，俊朗的面容在车窗外透进来的路灯灯光下显得有些迷人。
　　秦乔觉得自己似乎是被诱惑了。她的心砰砰地跳着，她的耳边似乎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声，而这巨大的心跳声似乎在这个狭小的车厢内回响，她怕刘思明听见她的心跳声，怕他发现自己现在的失态，更怕自己这个脆弱的心脏发生什么意外。于是，她慌慌张张地伸手去开车门，用同样慌张的语气跟刘思明告别：“刘，刘哥，我，我回去了，再见！”
　　“等等！”刘思明拉住了秦乔的手臂，“我有几句话，原本是想和你再熟悉些才跟你说的，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我怕有人捷足先登。”
　　秦乔眨眨眼，有些听不懂：“什么捷足先登？我没男朋友，也没招惹谁……”
　　“你招惹我了。”刘思明打断秦乔的话。
　　他的眼睛很亮，表情却有些严肃，秦乔都以为刚才自己看见的笑容完全是幻觉。秦乔不知道怎样去接他的话，一时呆住了。
　　“你知道，我已经三十一岁了，嗯，我记得，你可是看过我身份证的。”刘思明深深地看着秦乔，“虽然我自己觉得这个年龄应该并不算大，可我妈催婚催得厉害，恨不得我今天就带着媳妇回家，明天就给她生个孙子抱。”刘思明说到这里，看见秦乔一下子红透了脸，轻笑了一声。
　　“我爸身体不大好，糖尿病并发症，还有高血压，所以我刚大学毕业就接了他的班。他这两年来情况更加不好，一年里有多半时间是在医院里，所以，这也是我妈催着我结婚的主要原因吧，想让我爸能看到我娶妻生子，有个幸福的家庭。”
　　“当年我从我爸手里接过来的，只是一家稍有些规模的装修公司，兼代理着几个品牌的建材。后来，我接手后，扩展业务，之后又收购了一家濒临破产的建筑公司，接收了他们手里的项目和施工队，在这个基础上，才发展成了今天的天明公司。所以，这些年我所有的时间都给了工作，给了公司，自己的个人问题，自然完全顾不上考虑。所以，你放心，我身体没有毛病，也没有隐疾。”刘思明说着，脸上露出了一抹满是调侃意味的微笑。
　　秦乔这下子觉得耳朵都要被烧熟了，她紧紧握着手，低着头，尴尬得不知所措，她声如蚊蝇：“我，我没那么想过……”
　　我们还没有熟到想这个问题的程度吧？我干嘛要想这种问题啊？关我什么事啊？你干嘛会以为我会想这种问题啊？我是良家女子好不好？……秦乔心里一大波弹幕飞过。
　　刘思明又伸手在秦乔头顶上抚了抚，继续说道：“我之前其实考虑过和省城的一家公司联姻，也和他们董事长的女儿接触过。可是，我受不了她的大小姐脾气，受不了她那种从小被惯出来的公主做派，我简直不敢想象以后几十年的生活中都要和这样的人朝夕相处，每一天都要忍受对方的坏脾气，忍受对方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拿我和保姆出气，忍受各种挑剔和指责。乔乔，我并不是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也没有故意贬低谁，我只是想告诉你，就是因为见过她那样的大小姐，所以，你这样的女孩，不虚伪，不做作，什么都写在脸上，冷静，坚强，你不知道，有多珍贵。”
　　“在西安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那天你对我们身份的怀疑，对陈寒的保护，都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过，那时候我可没有任何的想法，毕竟谁都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再说了，也许陈寒说你们是B市人其实也是在骗人呢？”刘思明笑了。
　　“陈寒不会骗人的，她那人傻乎乎的，别人说什么她都信，跟她套个近乎，她就什么都能告诉别人。”秦乔忙替陈寒申辩。
　　刘思明忙点头：“嗯，我说的是在西安的时候，那时我们几乎算是陌生人，那么想并不奇怪吧？后来在高律师的婚礼上居然又再遇到，我真的很高兴。婚礼那天，你跟在西安时候不大一样。”
　　“什么不一样？”秦乔问，同时迅速在心里回忆西安时候的自己，陈寒婚礼时的自己，同一个人嘛！哪里不一样？衣服不一样？更瘦了些？又大了一岁？呃，这个略过……
　　“比在西安时漂亮了很多，笑容也真实了很多。”刘思明笑着说。
　　“你不也一样？那天都没见你笑过。”秦乔没忍住回了一句。
　　“是，我看到你就开心。”刘思明语气很温柔，秦乔的心在听到这句话时似乎停顿住了。　　

☆、第 37 章

　　刘思明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用满是笑意的眼睛深深地看着秦乔。
　　“你说要跟我说的话就是这个？”秦乔有些无措，只得主动开口问道。
　　“不是。”刘思明叹气，“我的意思是，我平时工作很忙，实在没有时间，也没有过多的精力按照步骤去追求女孩，然后谈恋爱。我觉得你脾气性格都很好，很符合我的要求，人也挺漂亮，我很喜欢你。再说，我和高律师算是合作多年的朋友和工作伙伴，互相也算兴趣相投，知根知底，你是他妻子的好友，所以你我应该可以互相信任。所以，我想问你，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然后等相处一段时间，彼此了解以后我们就结婚？”
　　秦乔完全傻住了。这什么情况？算是求婚吗？任何狗血言情剧里也没有这样的情节吧？浪漫呢？鲜花呢？戒指呢？不对，重点不是这些。自己和他很熟了吗？很了解了吗？见面不止三次了吗？喜欢他吗？爱……他吗？答应？太随便了吧？拒绝？用什么理由？
　　“可，可是我……”秦乔结巴着，找不到词。
　　“你可以不用急着回答，你回家好好想想，考虑考虑。你放心，我没有任何不良嗜好，除了应酬，平时不喝酒，嗯，偶尔抽烟应该不算不良嗜好吧？经常加班养成的毛病。我下班后会经常去健身、运动，爱好打网球，所以身体很健康，没有发福。以后我们结婚了，我会尽量减少加班，尽量陪着你，会承担家庭的责任，会好好对你的。”刘思明一脸的严肃和认真。
　　“我，我回去想想，再见！”秦乔心里很慌乱，她打开车门，逃跑一般地下车，疾步往小区里走。
　　刘思明也下了车，站在车门边目送秦乔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背影消失在小区大门内，他才摇摇头，嘴角还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发动了车子。
　　秦乔这天晚上失眠了。她看着从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里透出的月光，看着月光下有些模糊的远处小区花园里的高大的槐树不停摇晃的枝叶的影子，辗转反侧。
　　她在脑海里一直回想和刘思明认识的每一个镜头，每一个细节。他俊朗帅气，总是一身笔挺的西服，衬得他肩宽背直，双腿修长。面对着别人时面无表情，严肃沉稳，可对着自己，跟自己说话时，总会笑弯了嘴角。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时，总是带着笑意，还有温柔。
　　他，也许真的是喜欢自己的吧？秦乔想。可是，自己和他只见过三次面而已，从西安回来也有大半年没有任何联系，自己都几乎忘记了这个人。可是，现在他再次突然出现了，突然向自己求婚，他能肯定自己就是他理想的对象？他真的是因为像他所说的，怕被人“捷足先登”，所以向自己表白？还是只是因为被母亲催婚催烦了，找个人结婚完成任务应付父母？
　　而自己对他呢？别说爱，连喜欢都还谈不上，他对于自己来说，现在还只能算是一个刚开始熟悉的，勉强能称为朋友的人，这样就跟他谈婚论嫁？婚姻里没有爱情，可以吗？能幸福吗？或者，先结婚后恋爱？小说里这样的情节倒是很多，可现实生活不是小说啊！哪里有那么多幻想中完美的事情！哪能所有事情都按照预设的大纲发展！
　　秦乔叹气。她想，如果几年前，有人对自己说同样的话，用同样方式的求婚，自己绝对当场就拒绝，然后冷漠地摔门离开，怎么可能犹豫着、辗转反侧着？可是，现在的自己居然真的在考虑了，在犹豫了，自己真的年龄大了吗？因为陈寒的结婚，所以觉得孤独了吗？也想有个人陪了吗？
　　再说了，自己的身体怎么办？刘思明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有心脏病的事情，主动跟他说吗？这事瞒不住的吧？与其将来被对方发现，让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被对方鄙视厌弃，还不如一开始就告诉他实情，给对方选择的余地，就像当初的林耀辉，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是走还是留，全在你。
　　林耀辉，林耀辉……秦乔默默地叹气。希望，这次自己不再遗憾。
　　第二天中午，秦乔避开办公室的人，远远躲到单位被当成了停车场的院子里，站在一棵欢快地摇摆着满树密密的翠绿色的小扇子的银杏树下，拨通了刘思明的电话。
　　“乔乔？”电话刚接通，刘思明低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声音里淡淡的喜悦让秦乔有些紧张的心放松了下来。
　　“嗯，是我，刘，刘哥你好。”秦乔还是不大习惯这个称呼，不过她也不知道该换个什么样的称呼才更合适。
　　“你吃过饭了吗？”电话对面的刘思明皱眉，他也不喜欢这个称呼。
　　“刚吃完，单位有食堂。刘哥你呢？吃了没？”秦乔也接着这个毫无营养的话题寒暄着。
　　“早上一直在开会，快十二点了才散，所以秘书帮忙订了外卖盒饭。唉，真是难吃。”
　　刘思明的声音里带上了些委屈，让秦乔心里有些好笑，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说话的语气也不再像刚开始那般小心：“我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我的提议吗？你同意了？”刘思明语调上扬，弯起的嘴角让敲门进来给他送咖啡的秘书惊住了。
　　刘总居然会笑？面无表情，阎王一样总是黑脸的刘总居然笑了？这么大个八卦得赶快回办公室去八一八，就是不知道电话那边是谁？女朋友？那更得赶快去八卦了！要是让别人快一步先八了出来，那自己“八卦王”的江湖地位可就岌岌可危了！那可就丢人了！内心戏十足，可面上仍然一副严谨恭敬模样的秘书把咖啡放在刘思明手边，退出总经理办公室，仔细关紧了门。
　　“呃……是其它的事，不过跟这个有关。刘哥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出来见见？我这里任何时候都行。”秦乔赶快说明。
　　刘思明拿过行程表翻了翻：“今晚我爸的老朋友，也是我公司的合作伙伴办寿宴，我爸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出席，所以我必须得去祝贺。嗯，或者等下班了我来接你，你跟我一起去？你是我未婚妻，陪同出席也正常。然后寿宴结束我们找个地方坐坐，聊聊天。”
　　“啊？不！不！我不去！”秦乔被刘思明的提议吓着了，“我们还没商议好呢，什么未婚妻……别乱说……你还是另找个时间，不急的，什么时候都行！”
　　“可我着急啊，我可还等着你的回复的。”刘思明声音里全是笑意，“既然你不愿意陪我去，那明天晚上怎么样？下班后我来接你，我们去吃饭。哎，这样的酒会可是要带女伴的，我每次都是一个人。”刘思明最后补上了一句话。
　　“那行，明天下班见。刘哥，那我挂电话了。再见。”秦乔假装没听到最后那句话，急急跟刘思明道了再见，没等对方说再见就挂了电话。她原本因为头天晚上失眠而愈加苍白的脸上有了抹淡淡的红晕，遮盖住了眼睛底下的黑眼圈。
　　秦乔没有马上回办公室，她拿着手机，看着陈寒的名字犹豫着。她想和陈寒打个电话，跟她说说发生的事，问问她的意见，可她和高杰还在国外度蜜月，这时候应该在海边晒着日光浴，或者在城市里逛街购物，过着甜蜜的二人世界，打电话去找她说这些烦心事，恐怕有些煞风景。算了，等她回来再跟她说吧！这事也不着急，再说了，明天晚上还要跟刘思明说明自己情况的，他会有怎样的反应，怎样的决定还不可知。秦乔叹气，慢慢转身往回走。
　　远处，在编辑部大楼前的台阶上，李成站在最高的那一级，在这五月初的天气里，只穿着件白色的衬衫，领口大敞着，袖子一直挽到了手肘，双手插在裤兜里，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远远看见秦乔走了回来，三步并两步地跳下台阶，朝秦乔飞跑过来。
　　“李成？有事找我？”秦乔看见跑过来的李成微微喘着气，额头上有一层薄汗，“就跑这几步，至于累成这样？”声音里带了些取笑。
　　“不，不是，我刚从外面回来，下午还要去另一家公司，我都坐公交到半路了，想想还是回来一趟，下了公交也等不及换车，就直接跑了回来。”李成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汗，脸上有些局促，“反正也没多远，两三站路而已。”
　　“唉，这天气还有些凉，你当心感冒。”秦乔微微皱眉，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给李成，“给，用这个擦汗，别把衣服擦脏了，你不是下午还得去跑业务吗？别给人家公司留下不好的印象。”秦乔说话时，貌似嫌弃的对话内容下却是掩盖不住的关心。
　　多年的同事，李成已经相当了解秦乔的洁癖和这点小小的傲娇，所以，笑弯了嘴角地接过纸巾，仔细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模样有些傻气。

☆、第 38 章

　　“对了，你忙着回来是找我？有什么事吗？”秦乔又问。
　　“呃……”李成呆了呆，抬手抓了抓头发，有些张口结舌，“我，我只是想问问你，问你……”他越说声音越低。
　　“怎么了？问我什么？”秦乔被李成这个自己从没见过的样子弄得莫名其妙。一直以来，在自己还有所有人面前的李成，都是阴郁但成熟稳重，与人疏离却又彬彬有礼，沉默寡言却又思维严谨、说话条理清晰，似乎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但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个紧张得手足无措，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或是不好意思说的样子？
　　“昨天那个刘总，他……你们……”李成鼓了鼓勇气，可说出口的话还是结结巴巴，句不成句，话不成话。
　　可秦乔却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他想表达的意思，脸上露出了些笑意：“啊，你说刘总啊？去年我和朋友休年假，在西安结识，后来也没联系。可没想到他居然是我朋友的丈夫认识多年的朋友，就上周，五一节，在他们婚礼上又遇到了，所以他请我吃饭来着。”秦乔简单地跟李成讲她和刘思明认识的经过，不是刻意想解释什么，只是属于朋友间的闲聊。
　　“这样啊。我听他叫你叫得那么亲密，我以为……以为他是你男朋友。”李成又抓了抓头发，眼睛里闪着不明的情绪，望着秦乔。
　　秦乔呆了呆，男朋友？算吗？应该不算吧，自己还没答应呢。“怎么可能，加上昨天，我跟他就只见过三次而已，哪里有那么快的发展。”秦乔顿了顿，语气低落下来，眼睛望向天上有些厚重的云层，“……再说了，我身体不好，有些事情，不是我想怎样就怎样的，多数时候，选择权并不在我手里，而在对方那里。”
　　秦乔深吸口气，摇摇头，丢开了已经变得沉重的心思，干嘛对李成说这些呢！本来李成所在的业务部是有自己的办公室的，可当初他刚进单位时，业务部那边一团糟，乱哄哄的，而编辑办公室这边就清净多了，人也少，他就临时找了个空位借地在了编辑办公室。可这一借地，就没挪走了。而秦乔进单位以后，他更是从来没提过要搬回业务部那边，高主编也像是没注意过，从没反对，所以，所有人都像没发现他坐错部门一样，就这样由着他了。虽然和他一个办公室这么多年，相处得也像朋友一样，可和他毕竟还是同事，与工作无关的事，特别是感情，还是尽量别跟他抱怨了吧！
　　“算了，不说这个了，将来的事谁知道，万一他真的成了我男朋友呢？如果我有人要了，我请你吃饭！”秦乔笑着和李成摆手，“我回办公室了，你也赶快去忙你的事，忙完了也好早点下班，天天披星戴月的回家，时间长了谁都受不了。”说完挥挥手，准备回办公室，在外面打电话加聊天，一个中午的休息时间就快过去了，上班时间也差不多了。
　　李成没有说话，呆呆地看着秦乔越走越远的背影，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脚步。他有些听不懂秦乔刚才说的话，什么叫做选择权不在自己手中？什么叫在对方手里？他一直知道秦乔身体不好，经常脸色苍白，偶尔还会因为住院而请假。可他不知道具体情况，秦乔也从来没在单位的同事面前提过，除了高主编，似乎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得了什么病。以前李成也就是因为秦乔看上去娇娇弱弱，弱不禁风的样子，自己又什么都没有，家庭负担又重，怕她跟着自己吃苦，所以才掩饰住自己对她的心思，什么都没提过，也什么都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只想着能默默在旁边看着她就好。
　　可是，自从去年，秦乔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男孩，看到那个男孩在单位门口等着接她下班，脸上满是温柔幸福的微笑，李成就觉得心痛，隐隐还有些嫉妒。不过，还没等李成正视自己的心思，没多久就没再见到那个男孩出现，李成虽然不知道他和秦乔为什么会分手，可他还是悄悄松了口气。
　　可是，现在呢？天明公司的刘总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秦乔身边？之前从来没听说过他们认识，而且，秦乔作为一个坐办公室的文字编辑，跟天明公司那种搞建筑工程的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吧？两个人怎么会走在一起的？秦乔说他们是在旅游时遇到的？大忙人刘总有时间去旅游吗？在朋友婚礼上再次遇到？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吗？李成很想说服自己秦乔在说谎，可是，就他所了解的秦乔，对任何事，要么避而不谈，但如果说了，必定是不会骗人的。
　　李成有些慌乱，以他昨天下班后在单位门口看见的刘总对秦乔的态度，那种亲密的称呼和动作，想叫人相信他对秦乔没有别的意思是不可能的。李成不比秦乔这种整天坐在办公室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也许之前别说刘总了，连赫赫有名的天明公司都不知道。
　　李成的工作就是整天奔波在城市里各个大小公司和商家之间，对B市几乎所有的大大小小的公司都了如指掌，他知道哪些公司会主动跟他联系，愿意花个大价钱在他所属的这家也算是B市一流的主打新闻时尚的刊物上刊登广告，以期能打响自家公司名气；他也知道哪些公司只要自己跑得勤快，放下身段，许下些优惠条款，再主动提出找人写几篇广告软文，和广告一起在刊物和网页版上同时刊登，他们也会痛快地和自己签下合同；他更知道，哪几家公司是不管自己跑得再勤快，说得再天花乱坠，条件再优惠，自己就算再低声下气，哪怕求爷爷告奶奶，他们也依然将自己拒之门外，甚至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他们要上广告，也必须至少得是省级的电视台和报刊，自家的刊物在他们看来实在影响力太小，实在不值得花这个钱。
　　天明公司，就是属于最后这一类。
　　天明公司的刘总，更是业界的传奇人物。据说，当年刘总大学刚毕业，家境殷实的他，更是以高分轻松通过托福考试，拿到了美国一家名校的录取通知书，准备出国继续深造。可是，就在他临行前夕，他那一直被外界传言身体不好的父亲，在接连几天加班到深夜之后，突发急症从办公室直接被送进了医院，还进了重症监护室。就这样，作为独生子的他，为了父母，为了公司，留了下来，接手了他父亲的公司。而后来，更是以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把这个原本规模并不大的装修公司重新打造，增加经营范围，转变管理模式，到如今已经将其塑造成为本市数一数二的建筑工程方面的龙头公司。各式别墅、住宅小区就不提了，市中心如今极为火爆的、传说一铺难求的新建商业步行街就是出自于天明公司之手。如今更是拿下了穿城河两岸的湿地公园建设项目，这可是由市里牵头，省里也极为重视的民生工程，这个项目能落到天明公司的手上，已经很能说明他们的实力，以及在上级领导心目中的地位了。
　　再说了，刘总本人风度翩翩、高大俊朗，一直以来在外界的形象也是品行优秀、踏实上进、温文尔雅，多年来从没有任何绯闻和黑料，是B市乃至省里极为著名的“钻石王老五”，是家里有待嫁女儿的各家公司老总、董事长的积极拉拢对象和联姻首选。
　　可是，这样的人，原本应该和秦乔毫无交集的人，怎么会注意到秦乔的？李成的意思不是说秦乔不好，反而在李成的心目中，秦乔就像极为完美的女神一般，任何人都无法替代。可是，不能否认的是，秦乔家境一般，父母也只是普通工薪阶层，差不多过两年也就要退休了，家里也完全没有算得上有身份有地位的亲戚。所以，从现实情况和一般人所讲究的“门当户对”来讲，秦乔和刘总应该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他们之间，应该继续毫无交集下去才对。
　　可是，如今刘总既然已经开始追求秦乔，那其他人还能有机会吗？在刘总面前，什么事情能称得上是困难？秦乔可能不动心吗？自己，还有机会吗？
　　李成心里很后悔，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和秦乔一个办公室，关系一直很不错，却从没有跟秦乔表明心思，哪怕单位里大姐们拿他们凑对打趣，也只是尴尬羞涩地一笑而过，任由机会白白溜走。
　　怕秦乔跟着自己吃苦？秦乔应该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再说了，自己一直很努力工作，如今收入已经很不错，买房养家完全没问题，已经能给她一个幸福安定的生活了。
　　怕父母的身体拖累她？父亲虽然还是不能站起来，可现在自己已经给他买了轮椅，他能坐在轮椅上出门转转，透透气，也能帮着母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用再成天闷在家里、困在床上，心情好了，人也不再死气沉沉，还时常陪着母亲聊些家长里短。而母亲因为父亲身心的好转，家里经济不再紧张，也放下了沉重的负担，身体也日渐硬朗。等自己已经签了买房合同的小区交房，装修好了就可以把他们接来，以后帮着做家务、带孩子，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的。
　　可是，如今后悔有用吗？本来一直做事利索，讨厌拖拖拉拉、拖泥带水的自己，怎么在感情的事情上就这样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等什么都考虑好了，准备好了，终于准备向喜欢的女孩表白时，那个漂亮的女孩身边已经有了别人。从来没有向对方表明过心思，从没有跟对方表达过好感，谁会等着你？谁会等待着懦弱自卑的你慢慢变得坚强有担当？谁会浪费珍贵的如花般年华等待着你没说出口的不知真假的感情？更何况，以前那个因为家庭负担重，认为前途一片灰暗的自己，不知道开心，不知道微笑，成天皱着眉头，阴沉着脸，也不会有人喜欢吧！秦乔应该也不会看上那样的自己。陪着她的，应该是阳光般灿烂温和的，能替她遮风挡雨的男人，就像去年那个不知道名字的男孩，就像……刘总。
　　一连串的“可是”，让李成心里愈发沉重压抑，他深深叹了口气，眼光深沉地看了眼已经没有了秦乔身影的编辑部大楼的门，转身往大门走去，下午还要去已经约定好的公司谈业务，生活总要继续的。
　　李成离开的背影有些萧索，有些孤单。可背影依旧挺直。

☆、第 39 章

　　秦乔因为和刘思明约好了吃饭，怕他又先到了等自己，这天便提前十分钟出了单位大门。
　　到了单位门外，秦乔刚在路边站定，刘思明的车也刚好缓缓朝路边靠了过来，在秦乔身边停下。
　　秦乔从打开着的车窗看见刘思明解开了安全带，正准备下车，忙出声制止道：“刘哥你不用下车，不用麻烦的。”边说着话，边自己动手打开副驾车门，坐了进去。
　　刘思明侧身靠在车门上，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微笑着看秦乔打开车门、坐好、系安全带，动作从容，一脸的安静柔和，不免想起以前接触的那位如果司机给她开车门的动作慢了一步就大发脾气，威胁要炒人鱿鱼的大小姐，在心里愈发感叹秦乔的品性，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几分。
　　“你笑什么？”秦乔眨眨眼睛，满脸疑惑，但马上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自嘲地笑了，“刘哥你可别笑话我，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没见过世面，从小被教育的就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所以也许在你看来很平常的礼节，我就有些接受不了，总觉得那是只有电视上演的言情剧里才有的狗血情节，如果在我身上上演，只会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会放了。所以，像平时开车门啊这些，我自己来就好，如果每次都要你专门下车来帮我开门，那我以后可不敢再坐你的车了。你别笑话我小家子气。”
　　刘思明看着秦乔脸上有些羞意的笑容，忍不住伸手在她脸颊边碰了碰，看见她因为自己的动作而一脸被惊吓到的样子，心情很是愉快，于是笑着说：“我没有笑话你，我只是很高兴遇到你。帮女士开车门，只是作为一个绅士而必须有的礼节，对对方表示尊重和礼貌而已。当然，如果是对自己的女朋友，嗯，或者是未婚妻，就没必要那样客套了，自然要有另外一种相处方式，你觉得怎样的相处方式比较好，觉得希望怎样和我相处，你都可以跟我说，我不大会和女孩子交往，也没有经验，所以，你要记得提醒我。”
　　秦乔本来就因为刘思明的动作而有些羞红的脸，现在更是红透了，连耳朵都在发烫。她不知道该怎样接话，该接什么话，只好轻咬着唇，微低了头，傻傻地看着自己使劲绞在一起而已经有些发白的双手。
　　刘思明微微一笑，伸手在秦乔手背上安抚地拍了拍，坐正身子，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车还是在上次的那家私房菜馆门前停下，门前穿着制服的保安一样的上前给秦乔开了车门，秦乔一样的在门前等刘思明停好车走过来。只是，这次刘思明想着秦乔约自己时说有事要谈，所以他找服务员要了个包间。
　　“抱歉，平时我不大关注在哪里吃饭这样的事，都是由秘书安排的，所以我实在不知道哪里的菜比较受欢迎。只有这家菜馆我比较熟悉。等明天上班了我跟秘书打听打听，好好跟她取取经。”在包间坐定后，刘思明有些歉意地跟秦乔解释。他偶尔听公司的那些八卦秘书们说过，女孩子都是喜欢惊喜，喜欢浪漫的，这样连着两次约会都来同一家餐厅，是不是不大好？
　　秦乔微笑着摇头：“没关系，其实我不是那种喜欢尝试新奇事物的人，平时跟陈寒或同事出去吃饭，都是固定的那几家，只要味道好，我并不介意环境如何、是否去过、去过几次。再说了，这家餐厅可真的挺好的，环境啊，味道啊都不错。呵，反倒是陈寒，哪里新鲜去哪里，见到新开张的餐馆都要去尝一尝，不过结果总是惊大于喜，所以现在倒是收敛许多了，以前可真是受不了她。”说起陈寒，秦乔笑得眼睛弯弯，满脸的开心。
　　刘思明给秦乔茶杯里倒上茶水，顺口接话：“你和陈寒感情看来很好。”
　　“是啊！”秦乔点头，“我和她初一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因为她自来卷的头发，刚进校时老被老师请家长，以为她烫头发了。哈哈，所以你看她现在，不管什么情况下都是首先梳好头发，算是被老师吓出来的后遗症了。她现在结婚了，可真好，我真高兴。高杰应该会对她好的吧，他们在一起七年了。”秦乔语气越说越低。
　　刘思明想了想，挥手让等在一边点单的服务员先离开，接着开口跟秦乔讲他和高杰认识的经过：“我大概是四年前认识的高律师，他那时是我公司特聘的法律顾问张律师的助手，不过其实我都知道，平时来往的法律文书、和上级部门的法律方面的协调都是由他经手，张律师只是挂个名，在正式的场合露露面。他踏实勤快，有上进心，又能吃苦，对张律师很尊敬，也没有觉得事情都是自己做的，但得不到相应的待遇和酬劳是自己吃了亏，整天都笑呵呵的。可能也就是这样，张律师很是看重他，把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丢给他做，其实就是在锻炼他，培养他，尽可能多的给他机会来增加工作经验。而高律师也不负众望，短时间里就能完全独立办好所有的事情了。只是由于资历还不够，所以在事务所里依然只能当助手，偶尔有机会独立办的案子，也只是简单的民事纠纷，比如离婚、打架、争遗产之类。”
　　“后来，张律师年纪大了，不想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工作上，想多点时间陪夫人，所以辞去了所有的外聘顾问工作，只接所在事务所派的工作。而我，听从了张律师的推荐，直接聘用了高律师，推掉了很多高级律师的简历。原因就是那天在他婚礼上我说的那句，我只讲能力，不讲资历。而高律师没有让我失望，也没有辜负了张律师的期望，这几年来表现越来越好，在他所在的事务所那边也得到了重用。我和他私下的关系也不错，在我看来，他这个人值得信任，陈寒应该不会错付一生的。”
　　刘思明说完，用亮亮的眼睛望着秦乔，脸上是极温柔的微笑。他伸手轻轻握住秦乔放在桌子上的手，又加了一句：“你放心。”
　　说完，不等秦乔开口说话，起身到包间门口喊在外面等候着的服务员进来点单。
　　刘思明回到桌边刚坐下，服务员拿着点餐单就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已经秃顶的脑袋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身体发福、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刚一跨进包间门，这男人就摆出一副笑得开花般的脸，冲刘思明有些谄媚地招呼道：“哟，刘总，我刚才就说听到您的声音，赶快过来看看，结果真的是您大驾光临啊！这可真是贵客上门，我可得敬您一杯才行！”转头就要吩咐服务员拿瓶酒过来。
　　“行了行了，陶老板可别那么客气。”刘思明站起身来和这个陶老板握手，客气地说道，“我又不是今天第一次来，我可是你这里的常客，这么客气干什么。我今天和未婚妻来的，回去还得开车，可不能喝酒。就谢过陶老板了，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喝酒。”
　　说着拉起旁边的秦乔，介绍道：“乔乔，这位是这家餐厅的老板，陶老板。陶老板，她是我未婚妻，秦小姐。”
　　秦乔听见“未婚妻”三个字很是头疼，她想不明白，自己哪里表达出同意和刘思明交往的样子？哪里同意和他结婚的提议了？我哪方面的表现让你误会了？你告诉我，我改！秦乔在心里大哭，可面上不能表现出来，也不能立时反驳，在外人面前还是得给刘思明面子的。咦？外人？什么时候刘思明在自己心目中不属于外人了？
　　完全不知道秦乔心里正在上演精彩独角戏的陶老板，转头又对着秦乔笑脸如花，还加上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啊？刘总什么时候有了女朋友？我们都不知道，居然就已经成未婚妻了？刘总可真是让我们佩服！哈！秦小姐您好！欢迎光临！以后可得经常和刘总一起来照顾鄙店生意啊！秦小姐您可真漂亮，刘总真是有福气！”
　　秦乔一脸呆滞地看着陶老板，看他本能地想伸手和自己握手，可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忙忙地缩了回去，把手藏在背后，然后端着十分的笑和十分的热情和自己套近乎，看着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的胖胖的脸，秦乔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应付，只得客套地笑着回应：“陶老板，你好。”
　　陶老板又把笑得眯缝了眼的胖胖的脑袋转向刘思明：“刘总，今天一大早空运来的新鲜山区散养土鸡，嘿！这次的这批货可比之前的好太多！我好不容易才从供货商那里抢来的，您一定得尝尝！”转头就直接跟点单服务员吩咐，“给刘总上爆炒鸡杂，刘总每次来都最喜欢吃这道菜，让刘总尝尝，这回的味道肯定比以往好！还有……”
　　刘思明打断陶老板喋喋不休的推荐：“哎，陶老板，我未婚妻不吃动物内脏，所以这爆炒鸡杂我下次一个人来解决午饭的时候再上，今天可就算了。嗯，这样，来盅炖鸡汤好了。”转头笑眯眯地对秦乔说，“乔乔，你一直脸色不好，多吃点。”
　　“这样啊，那就上盘这个菜……”
　　在陶老板热情的推荐下，菜单很快确定了，点完单，陶老板很有眼力见的告辞：“好了，我就不打扰了，不然该被嫌弃了！刘总，秦小姐，请慢用，有什么需要就叫我。”然后跟服务员一起离开了包间。

☆、第 40 章

　　秦乔看见陶老板出去了，才转头望着刘思明，再次申明：“其实，陶老板推荐的爆炒鸡杂，你点了也没关系。我从来不会因为某道菜因为自己不吃而去阻止别人吃……”
　　“别人？”刘思明扬眉，打断秦乔的话，“乔乔，你还当我是别人吗？”
　　“不！不！”秦乔急忙摆手，“我没当你是别人，只是想说……”
　　“这就好。”刘思明笑着接口，“我懂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种矫情的女孩，不然我可不会打算跟你结婚。乔乔，我们可是要结婚的，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像这种吃什么菜、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你迁就我，还是我迁就你，对一辈子的时间来说，其实都是小问题，不用太在意。只要我做得心甘情愿，没有不满和抗拒，那你就不用不安，也不用愧疚，安心接受就好了。作为一个丈夫，这不是应该做的吗？”
　　刘思明的话让秦乔再次红了脸，再次找不到话来接。一辈子？在相爱的情侣口中，这应该是一个多美好的字眼，让那么多人抱着幸福和永恒的幻想，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地投身进婚姻里去，从此在相爱之外，还要担负起家庭的责任，对伴侣的忠诚，还要，繁衍后代……
　　能信任刘思明吗？他能一辈子对自己、对家庭、对婚姻忠诚吗？毕竟，他的地位让他面对了那么多来自于外界的诱惑，毕竟，自己和他之间，还没有爱情。没有爱情的婚姻，能走多远？难道真的就这样赌上自己的未来？自己能遇到属于自己的爱情吗？还是真的会独自在敬老院里看夕阳？如果注定一个人孤单的过一生，不如，就和他在一起算了？起码，有个人陪伴着。何况，这个人也并不讨人厌，相反，他对自己的照顾、他的微笑、他的温柔，让自己感动，沉溺了进去。
　　自己，真的有些自私的吧？秦乔有些厌弃这样的自己。
　　秦乔心里百转千回，低着头，默然想着心事。而刘思明也默默地望着秦乔，看她一会儿皱皱眉，一会儿低低叹气，一会儿咬咬唇，从这些表情上就能知道她心里正在想着什么，做着怎样的思想斗争。刘思明好笑于秦乔毫不掩饰的表情和简单好懂的心思，他越看越觉得心里满意，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很正确。
　　一时间，包间里没有了声音。直到服务员敲门进来上菜，才打破了这片安静。
　　“来，乔乔，吃菜。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不用急，别吃边说。”等服务员上完菜离开，并把包间门关上后，刘思明才对秦乔招呼着说，并顺手拿过她的碗给她舀了大半碗鸡汤。
　　“嗯，谢谢。”秦乔双手接过碗，小心地放在桌上，拿了小勺轻轻舀了喝。这鸡汤清清亮亮，零星飘着几滴金黄的油珠，还没靠近，就能闻到浓浓的香味，喝到口里，更是唇齿留香，令人食指大动。秦乔喝得满意，唇边露出了一抹极享受的笑容，眼睛微弯。
　　刘思明也给自己舀了半碗鸡汤喝，边喝边点头：“嗯，陶老板倒是没说假话，这鸡汤确实不错。乔乔，多喝点，你得好好养养，长胖点才更漂亮。来，尝尝这个。”
　　刘思明给秦乔夹菜，秦乔碗里的汤才喝完，刘思明又拿过碗去给她又添来了大半碗。秦乔忙着吃，忙着喝，倒是一下子顾不上说事情。
　　等两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吃菜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秦乔才想起这次见面的主要目的，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正了正神色，才抬起头对刘思明开口：“刘哥，我这次约你出来，其实是有件事要跟你说清楚。至于你的提议，嗯，关于做你女朋友的提议，我想，等我说完你再考虑要不要继续，或者取消。我没有意见。”
　　刘思明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面上有些严肃，但望着秦乔的眼睛里还是有些温柔。
　　“其实我，身体不好，有心脏病，高三时候检查出来的，医生说是先天性的，……”秦乔语调缓慢的，但又很清晰的向刘思明说自己的病情，说自己的各种忌讳，和各种可能。
　　秦乔说完了，目光清澈地望着刘思明，似是在等他的答复，又似在偷偷审视他听到自己话之后的反应。
　　“就这些？”刘思明的反应出乎秦乔的意料，他很是淡定，表情平静，眼神也没有任何的变化，完全没有惊讶、遗憾、后悔等等这些平常人应该有的反应。
　　“嗯，我说完了，刘哥你……”秦乔对刘思明的反应很不解，语气中带着些疑问。难道是高杰之前跟他说过了？不，不可能，高杰不是那样的人。
　　刘思明看着秦乔纠结疑惑的表情失笑：“别胡思乱想了，高律师没跟我提任何关于你，还有陈寒的事情，不然去年在西安遇到，我怎么可能会不认识你们。我和他平时主要还是只谈工作。”
　　“其实，我是猜到你身体可能很不好，但我不知道是什么方面的问题。你看，在西安时，陈寒看要排队很长时间，都得先让你到一边坐着等。按道理，两个女孩一起出门玩，排队这样无聊又很浪费时间的事，难道不应该两个人说说话，聊聊天，互相陪着一起排队吗？一般没人愿意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队伍里吧？嗯，虽然陈寒和郑远其实也聊得挺开心的。”
　　刘思明打趣的笑了笑，接着讲：“还有，在博物馆里，陈寒隔个十分钟就要问你有没有不舒服？需不需要休息？开始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娇小姐，很娇气，又很矫情那种，可看你排队时，还有后来的表现又不像。不过当时我也没有很在意，也没有多想。”
　　“直到陈寒和高律师的婚礼，你明明是伴娘，却不去闹洞房，闹洞房这种事，好像都一定要伴娘在场的吧？活跃气氛、帮新娘整理衣装什么的，可你却留在酒店休息厅里安安静静地休息。陈寒他们好像也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完全没有反对。再加上你跟我说的那句，你的身体不适合那种人多的场合。”
　　“所以，我想过，也许你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可是，我从没打算去问高律师，我想，这是你的私事，我不应该从别人那里打听出来。何况，依我所了解的高律师，他也不大可能我问了直接就告诉我，最大的可能是他会回来先问你的意见，然后依照你的意思，再选择由他告诉我，或者你自己来跟我说，再或者，瞒着我。不管那一种，只会让你对我失去好感，不再信任我，和我越来越远。这个结局，我无法接受。”
　　“所以，我什么都不问。我想，如果你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重要到可能会影响你的决定，或者你认为会影响我的决定，那你一定会主动跟我说的。如果你一直不提，那肯定是这个问题完全不用在意，完全不会影响我们将来的生活，那我又何必在意呢？我们家里以后请个好厨师，多做点好吃的，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这不更好？”刘思明笑弯了眼睛，“嗯，我喜欢最后这个方法。”
　　秦乔被刘思明这一大段话弄懵了，她愣愣地看着刘思明笑得温柔的脸，有些搞不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意思。他猜到了？他想等自己主动跟他说？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意思？怎么听不懂呢？秦乔在心里反复思量刘思明的话，越想心里越乱。于是，她只得直接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刘思明温柔地笑着，伸手过来在秦乔头顶的发上轻轻抚着，语气很温和：“我的意思是，我在和你提议之前就已经想明白了，哪怕更严重的原因我也猜测过，所以，你刚才所说的，其实已经是我所猜测的所有原因里最轻微的了。再说句厚脸皮的话，我有钱，也有人脉，不管以后你的病情怎样发展，不管需要怎样治疗，哪怕要去国外，我也能负担，也保证尽最大能力找到最好的医生。所以，乔乔，不用担心，一切有我，我们能一起活到白发苍苍，直到掉光了牙。我想跟你结婚，不是一时冲动，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好，错过了你，我想我会后悔。”
　　秦乔心里巨震，她完全没想到，刘思明竟然这样会讲情话，会把情话说得这样动人。秦乔不能否认，她被打动了，被感动了。一直以来，虽然面上不显，其实她因为自己的病心里多少是自卑的、怯懦的、恐惧的，她怕早早病发，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怕所有人都因为她的病将她拒之门外；怕自己真的会孤单度过一生。所以，她才会用坚强和冷漠伪装了自己，紧紧关闭了自己的心，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同时，也让自己处于孤单的境地里。
　　如今，刘思明却用强硬的态度挤了进来，向她清楚地表明，我会和你一起应付以后的任何情况，一切有我。你放心。他说要和自己一起活到白发苍苍啊！会吗？可以相信吗？
　　秦乔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隔着水雾，刘思明的身影变得有些模糊，可是，他在自己头上轻轻抚摸的手，却那么的清晰，清晰到似乎能感觉到它一点点抚触进了自己的心，让自己颤抖着、感动着、期待着……

☆、第 41 章

　　秦乔轻轻吸吸鼻子，再眨眨眼睛，强忍住快要流出的泪，清了清嗓子，望着刘思明的眼睛，字字清晰地开口：“我大学时候，有过一个男朋友，他跟我说过，他会一直陪着我，等以后我的病能治了就陪我去治病，然后，陪我一辈子。可是，他家里不同意我，后来，他出国了，再后来，他和另一个健康的女孩在一起了。我们分手了。我进了医院，差点……”
　　秦乔的眼泪一下子流了满脸，她低下了头，说不下去了。刘思明递过来一张纸巾，她接过来擦眼泪，使劲吸口气，对刘思明勉强笑了笑：“抱歉，其实这么多年，我也放下了。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再经不起同样的伤害，如果你不能保证对我、对我们的婚姻忠诚，不能保证对我始终如一，就不要来招惹我。我其实很脆弱，我这些年来对感情一直逃避，就是怕伤害自己，伤害家人和朋友。我宁愿孤单一辈子，也不想麻烦身边的人，让他们因为我而痛苦，让……我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刘思明有些动容，他完全没有想到过这个情况，也完全没想过秦乔竟然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深深地望着秦乔，眼睛里有些心疼。他一只手拿过张纸巾轻轻帮她擦着脸上的泪，另一只手在她耳边温柔地顺着她的碎发。等秦乔情绪稍定，刘思明才开口，声音低沉：“你放心，我既然选择了你，就不会后悔，更不会再看别人一眼。我父母也不会干涉我的决定。我保证，我会一辈子陪着你。我保证，会一辈子对你好。我保证，会对你一辈子忠诚，对婚姻忠诚。我保证，等我们头发白了，你走不动了，我会背着你走的，绝对不会丢下你。”
　　秦乔虽然眼睛湿润，脸上还有泪痕，却依然被逗笑了：“什么背着我走？你不也是个白发老头了？背得动吗？”
　　刘思明叹气：“我的重点不是这个好吗？好吧，那我扶着你走？或者我扶着你，儿子扶着我？”
　　秦乔脸上的笑容迅速消退：“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以后不能生孩子呢？你父母会答应吗？你会介意吗？会后悔吗？到时候如果你轻飘飘地说句离婚，我怎么办？”
　　“关于孩子，其实在之前对你身体的猜测时我就想过了。我刚才说了，我之前把所有的可能，甚至更严重的可能都猜测过了，所以，你以后无法有孩子我自然也想过。对于这点，我不否认，我确实犹豫过。首先，我父母，特别是我妈，他们很希望能抱上孙儿，已经想了很多年了，现在更是催得厉害。其次，我也希望和我所爱的人生个孩子，孩子像我，也像她，我们一起把他养大，教他各种知识，以后我退休了，他就接我的班，我们就去周游世界，偶尔逗弄下孙儿。”
　　刘思明轻轻拍拍秦乔的手，制止住她想说的话，接着说下去：“然后，我就设想，一边是我和你幸福地过一辈子，也许有个孩子，也许就我们两个人，退休后我们周游世界；另一边是我重新找个能生孩子的女子，我不是太喜欢她，为了孩子，也许也能一直维持着婚姻，但生活却并不算幸福，为了逃避，也许我会把时间都放在工作上，退休以后可能也没兴趣出门，就这样呆在家里，相对无言。比较之下，我还是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一种生活。一个人其实也就只能在这个世界上几十年，除去睡觉、工作，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时间还剩多少？能幸福的时间更是还能剩多少？就算我自私吧，我不想让自己的后半生为了孩子，为了父母的希望，变得沉闷无趣和一成不变。我还是那句话，哪怕变得白发苍苍，我还是想要和你一起走。我想要幸福，想要身边有爱的人陪伴。所以，我选择了你。”
　　“再说了，乔乔，你的病情并不严重，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缺钱，以后，等咱们想要孩子了，我会找最好的医生，帮你调理身体，日夜监护直到生下孩子。如果你的身体实在无法负担，也可以代孕，或者，就我们两个人过一辈子，也无所谓，只要你好好的，陪我过一辈子，这比什么都好。我发誓，我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不会让你的生命受到任何威胁。孩子也不行。”
　　说完，刘思明伸长手臂，把秦乔拥进了怀里，一只手在她头上抚摸着，慢慢的，他低下头，在秦乔的额上印下了浅浅的一个吻，然后继续向下，吻住了她的唇，一触即分。
　　秦乔呆住了，心跳得疯狂，她的耳朵边只剩下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越来越大，其它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死死地握成拳，垂放在身体两侧。身体也在轻轻发抖，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除了唇上还存留的柔软的触感、刘思明清爽的气息，似乎什么都成了空白，呼吸有些困难，身体也完全僵住了。
　　刘思明感觉到秦乔的身体在发抖，有些紧张地扶住她的肩膀，手在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眉头微皱：“乔乔，怎么了？我吓着你了吗？不要紧吧？心脏有没有不舒服？”抬手想帮她按摩心脏部位，可抬起手又觉得不合适，只得转而轻轻按摩着她的背心，动作轻柔而耐心。
　　秦乔终于缓过气来，苍白着脸苦笑：“你看，我就是这样麻烦，所以我从来不敢和谁亲密接触，就怕过于激动，最后浪漫变成了煞风景。”
　　刘思明安抚地轻笑：“怎么？除了我，你还想跟谁亲密接触？你可是我未婚妻啊！可不能对不起我，我可是也会受伤的！”顿了顿，又接着说，“现在你不过是对我不熟悉而已，没关系，咱们慢慢来，等你对我熟悉了，就没事了，呵，我们可是要过一辈子的，你可不能让我当一辈子和尚。”
　　秦乔有些迟钝的脑袋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刘思明话里的含义，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人前看着一本正经，无比严肃，面无表情的刘思明，刘总，怎么也会这样说话！还说得如此……含义深刻。秦乔有些无语。“你确定不再考虑一下？或者征求下你父母的意见？”
　　刘思明果断摇头：“不用。我考虑得相当清楚了，再让我考虑，也许我会考虑要不要马上办婚礼？至于我父母，我不会让他们干涉我的选择，因为和你过一辈子的人是我，好不好，合不合适，只有我自己能感受到，别人无法替我做主，我只要把你带回家给他们看看就行。啊，对了，你回去跟你爸妈商量下，什么时候我上门拜访。嗯，这个周末怎样？”
　　“啊？见我爸妈？”秦乔有些发愣。
　　“当然得见了，难道我这个女婿见不得人？拿不出手？我要娶他们的女儿，拜见岳父岳母是应该的吧？”刘思明满脸笑意。
　　秦乔红着脸微微点头。
　　刘思明眼睛里闪过惊喜，说话的语气也跟着有些激动：“乔乔，你是答应我了吧？是吧？”
　　秦乔再次轻轻点头。
　　刘思明的话打动了她，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能这样安慰她，也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的势在必得。她想，就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吧！自己心里的壳存在的时间太长了，长得自己几乎都快忘记了幸福的滋味；自己心里的壳也太厚了，厚得几乎已经忘记了有人陪伴的滋味。如果不想自己孤独地度过一生，不想独自看夕阳，那就现在吧，牵住刘思明伸过来的手，给他回应，相信他。
　　不赌一次，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值得相信？不试着相信他，怎么知道他能不能做到所承诺的一切？不试着相信他的承诺，怎么知道他是不是陪着自己走完这一生的那个人？一直逃避，就永远遇不到合适的人；一直缩在自己的壳里，自己看不到别人，别人便也看不见自己；一直不愿意牵住对方伸过来的手，只会让自己永远孤单一个人。
　　赌吧！赌上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赌刘思明是个值得托付值得信任的人。他成熟稳重，老成练达，不像大学时代青涩的，还不懂爱情，不懂责任，不懂承诺的毛头小子。所以，就这样不顾一切一次吧！如果赌赢了，自己就是赢得了值得珍惜的爱人和幸福的一生；如果赌输了，不过就是再不相信任何人，不过就是独自看夕阳而已，为了父母，自己自然会珍惜生命，尽量控制情绪，所以，送命的可能也不大。所以，怕什么呢？畏首畏尾什么呢？
　　刘思明开车送秦乔回家，因为在私房菜馆里说了太长时间的话，回到小区门前时，时间已经有点晚了。
　　秦乔解开安全带，转身准备开车门：“刘哥，我回去了，再见。”
　　刘思明也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侧过身子，伸手拉住秦乔的手臂：“乔乔，你都答应我了，现在已经是我未婚妻了，换个称呼吧？这样太疏远了，就像我称呼你秦小姐，秦姑娘一样。”
　　“那叫你什么？思明？”秦乔呆呆地反问。
　　“哎！”刘思明立刻答应，笑意盎然，语调轻快。
　　秦乔瞠目结舌，很为刘思明的厚脸皮无语。“那，我回家了。再见。”秦乔脸上发烫。
　　刘思明俯身过来，轻轻拥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乔乔，再见。”热热的呼吸让秦乔耳朵发麻发烫，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刘思明轻笑，转过头在她唇边印下一个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轻轻按揉着她的背心，安抚着她又开始疯狂跳动的心脏，话语极温柔：“晚安吻。”

☆、第 42 章

　　秦乔回到家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她觉得唇上似乎还有刘思明的嘴唇的温软的触觉，鼻尖也似乎还能闻到他清爽中带着微微烟草味的气息。她摸着自己的唇，站在玄关处发傻。
　　“乔乔？回来了干嘛站着发呆？怎么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秦爸爸从听到开门声到现在，过了好半天了，还没看见开门的人进屋，于是疑惑地转过头，伸长了脖子看向玄关，结果就看见站着发呆的秦乔。
　　“啊？没事没事！爸，我妈呢？”秦乔反应过来，急忙换鞋，抬头在客厅里看了一圈，没看见秦妈妈。
　　“我洗碗呢！乔乔，怎么才回来？”秦妈妈从厨房伸了头出来，跟秦乔喊了一嗓子，又缩回厨房。
　　“我跟朋友吃饭呢，说了会儿话。妈，怎么现在才洗碗？秦可还没下晚自习吧？”秦乔走进厨房，边说边挽袖子准备帮忙。
　　“嗨！每年十一，市里不是都要在市中心广场举办文艺汇演么？前段时间，我们单位快退休的几个老同志聚在一起，说着说着，不知道谁先提起，说是要在退休前好好出个风头，等以后退休回家带孙儿时，当他们问起爷爷奶奶奋斗的过去，我们能有些炫耀的话题。哈哈！所以我们就组织了一些志同道合的老同志，嗯，大概十多个人吧，请了市剧团的老师帮我们编舞，到时候报名参加十一的文艺汇演。今天通知我们舞蹈编好了，那位编舞的老师亲自过来教我们，让我们晚饭后到单位集合。时间有些紧，再说今天第一次排练，不好迟到，所以我吃完饭，碗一扔就先去了。结果，排练完回来，吃完饭的餐桌，我走时候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你爸这个人！简直了！懒成这样，要是没有我，他可怎么办哦！就算不想洗碗，你吃完饭把碗收进厨房能累到你……”秦妈妈越说越兴奋，说完了练舞的事情，立马转换到唠叨秦爸爸的模式，简直毫不费力、毫无痕迹。
　　“妈，我跟你说件事情。”秦乔帮秦妈妈把洗好的碗收进橱柜，在秦妈妈唠叨的空隙中插话。
　　“什么事？”秦妈妈没在意，拿了块肥皂，使劲搓洗着刚擦过料理台的抹布，满手的泡泡。
　　秦乔看了一圈厨房，发现已经没有事情可做了，就斜靠在洗碗池旁边，眼睛看着秦妈妈手上那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在灯光下闪着七彩光的肥皂泡，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呃，我朋友，嗯……男朋友，他说想来家里拜访你和爸爸。让我问问，什么时候合适。这周末行吗？妈你看周六还是周日？”
　　“哦，周末啊，我们还得排练呢，等我想想编舞老师安排的时间……什么？男朋友？”秦妈妈突然反应过来，大惊失色地转过身对着秦乔，有几个肥皂泡随着她幅度过大的动作飞到了空中，在厨房里缓慢地飞着，只一会儿功夫，就“啪”的一下破了，无影无踪。
　　秦乔的眼睛随着那几个肥皂泡移动，等它们都消失了，才转过眼睛看着秦妈妈，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谁啊？我认识吗？不会是以前的那个谁吧？你们又遇到了？哎，我说乔乔，你可长点心啊！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你不比别人，再那么进次医院，你让你爸和我怎么办？”秦妈妈抬手想要擦眼睛，可看见自己手上的肥皂泡，果断放弃，拧开水龙头快速冲洗抹布和手上的泡泡。
　　秦乔对秦妈妈丰富的联想能力很是无奈：“妈，你想到哪里去了。什么以前的那个谁，谁啊？我认识吗？我好好的干嘛说进医院啊，我再不进了！”秦乔翻了个白眼。
　　秦妈妈这才发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人，悄悄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赶快解释：“我这不是没想到所以乱猜嘛？你别管我说了什么。难道是你新认识的？谁啊？赶快给妈说说……啊，等等，到客厅去，你爸那里一起说了，免得过后还得跟他再讲一遍。”说着用洗干净的抹布往手上胡乱一抹，然后往台子上一扔，也没管手上的水根本没擦干，急忙就拉了秦乔的手往客厅走去。
　　秦乔忍着满手湿哒哒的不适感，没有挣脱秦妈妈紧紧拉着自己的手，直到在沙发上坐下，才伸手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秦妈妈一张，示意她擦擦手上的水，然后才细细地擦着自己的手。
　　“老秦，乔乔说这周末带男朋友回来，哎，乔乔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你知道是谁吗？”秦妈妈朝秦乔挤眼睛，对秦爸爸明知故问。
　　秦爸爸的眼睛终于从电视上移开，望向秦乔：“我怎么会知道是谁？乔乔，说说看？”
　　“呃，他叫刘思明，天明公司的。”秦乔简单的跟他们讲了和刘思明认识的经过，以及他今天晚上在吃饭时说的那些话。
　　“这样啊，听他讲的那些话，这人也算是有心了。只不过，你们认识也没多久，也没见过几次，就这样决定下来，会不会草率了点？”秦妈妈很担心，皱着眉头说道。
　　“天明公司？”秦爸爸倒是没有说话，只是同样的皱紧了眉头，好像想到了些什么，“天明建筑公司吗？那可是个大公司啊，他在里面什么职位？做什么的？”
　　“呃……他是总经理，这公司好像就是他的。”秦乔挠挠头，“应该什么都做吧？怎么？这公司很大吗？我都没仔细问过他，怕问多了他以为我目的不纯，反正我又不在意这些，管他的。”秦乔笑了笑。
　　“既然这样，那就让他来家里，你爸和我见见他。上午我们要练舞，不好请假，下午怎样？乔乔，你问他，周六或者周日下午，他哪天有空哪天来，他们这种开公司的，都是大忙人，不比我们这种上班族，忙起来没有节假日的。”秦妈妈在心里思量了下自己练舞的日程，然后迅速安排了时间。
　　秦爸爸想说什么，张了张口，等秦乔看向他等他说话时，却又摇了摇头：“就依你妈的意思吧。其它的，等见过了再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说完回头继续看电视，手上拿了遥控器不停地按着。
　　秦乔点头，陪着父母坐了一会，就回了房间。
　　洗过澡，躺在床上，秦乔毫无睡意。她脑子里一直回放着刘思明微笑的脸，他说的话，他掌心的温度，他的……吻。秦乔脸上发烫，她把脸埋进枕头，凉凉的枕套贴在发烫的脸上很是舒服，于是，等枕套这个位置的温度升高后，她又抬了抬脑袋，移动了下位置，把脸又埋进依然凉凉的枕套的另一个位置里。
　　当秦乔正埋在枕套里左右乱拱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几声，有短消息进来。秦乔伸手拿过手机，点开一看，只有一句话：“乔乔，晚安。”发件人是刘思明。
　　秦乔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大大的幅度，她回复道：“晚安。”
　　正打算点击发送，想想又把这两个字删掉，重新打字：“我爸妈说这周六或者周日下午，你看哪天有空？”
　　发送。
　　电话那头的刘思明也刚洗完澡，他靠在床头上，弯起的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正在看秘书刚刚转发过来的邮件，神情很严肃。手机在枕边呜呜震动了几声。他拿过手机，看见秦乔的名字，眼睛里一下子就有了笑意，脸上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看了短消息的内容，他笑了笑，在回复框里熟练地打了几个字，想了想又逐个删除，转回到电话簿，拨通了秦乔的电话：“乔乔，是我，这样，周六下午，两点。谈完了和爸妈一起吃饭。我明天让秘书打电话订位，你跟爸妈说一声，别忙活做饭了。”
　　秦乔的声音有些轻，不过很清晰：“嗯，知道了。需要我先去找你，然后一起回家吗？”
　　刘思明微笑，真是个体贴的女孩。语气温柔：“好。周六上午我还要到公司处理些事情，你直接到我公司，我等你。或者我去接你，然后一起吃午饭。”
　　秦乔语气中带着笑意：“干嘛接来接去的啊？多麻烦。你跟我说下公司地址，我打个出租就过去了，很方便的。”
　　刘思明跟秦乔说了公司地址，秦乔笑着答应：“我记住了，大概十一点左右我就过去。那，我挂电话了，晚安。”
　　“嗯，晚安，乔乔，周六我等你，早点来。”刘思明一脸傻笑。
　　他第一次品尝到心里有了喜欢的女孩的甜蜜，他不知道现在能不能算是在谈恋爱，可是，心里的愉快、甜蜜、幸福，还有想要找人讲述的冲动却不是骗人的。
　　这些年来，他肩上担着整个公司的责任，和父母的期望，他一刻都不敢放松，时刻绷紧了神经。他的生活里除了工作就是出差，除此之外好像就什么都没有了，乏善可陈。他一直觉得生活很是无趣，也没有激情，甚至当加班到深夜，回到冷冷清清，只有他一个人的家里时，也从来没有觉得孤单寂寞。他认为，生活不就这样，大概每个人都是这样吧？
　　只是，他对母亲的催婚很是头疼。曾经因为不想拂了父亲老朋友的面子而跟省城那家公司的董事长女儿接触过，可是，那可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让他从此对这些娇小姐们避之不及。所以，让他也对母亲的催婚更是烦不胜烦。他不敢想象，如果要和那样的娇小姐过日子，他能忍多长时间？半年？一年？两年？算了，还是单着吧！
　　遇到秦乔，算是个意外。注意到秦乔，则不是意外，而是留心了，而原因，开始确实是因为想堵住母亲催婚的唠叨，给父母一个交代。这个女孩给他的印象相当深刻，在西安时，看向自己和郑远的那种带着审视和怀疑的目光，紧紧拉着朋友的有些苍白的手，检查自己身份证时有些尴尬却仍然仔细看完的样子，冷静、认真，完全和印象中的娇小姐们不一样，让他一直没有忘记。只是，他以为从此再也见不到她了，隐隐还有些遗憾。谁知会再次相遇。所以，他决定紧紧抓住这个女孩，再不放手，否则，他怕自己以后会后悔。
　　而几次接触下来，秦乔另一面的柔和、包容、脆弱、坚强、独立，让他慢慢深陷，他早已忘记了当初接近秦乔的原因，忘记了母亲催婚的唠叨。他只想好好跟她相处，好好跟她相爱，好好过一辈子。
　　对，相爱。一辈子。

☆、第 43 章

　　周六，天气很好，一大早，天空就蓝得透亮，偶尔几朵白云懒洋洋地飘着，懒洋洋地变换着形状，阳光把整个城市染得金光灿灿。
　　所以，秦乔心情很好。
　　出租车按照刘思明给的地址，停到了一栋大楼的楼下。秦乔付了车费下车，站在楼下，抬头望去，有些吃惊。原来，这栋B市很有名的外观很漂亮的大楼就是天明公司啊！秦乔在心里赞叹。
　　B市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城市，特别是围绕穿城河而建的中心城区面积更是不大。虽然近些年市里在城市发展和规划上面下了很多功夫，规划新城，建设科技园区，设立开发区，可毕竟人口数量摆在那里，还有居民自古以来的生活圈子、工作单位、购物习惯等等还是固定在中心城区，所以新区那边依旧冷清，各类住宅小区只有晚上下班后才陆续有灯光亮起，而白天就只有零散几个带孙儿散步的老人；而中心城区却依旧热闹，寸土寸金，房价居高不下，平时上下班路上堵车都已是常态。
　　而天明公司的这栋大楼，更是中心城区的标志性建筑。首先是因为它的位置，这大楼临近河岸，它和河岸之间便是公共绿地，大片的小树林，各种品种、各种造型的观赏性景观植物，一年四季景色宜人，游人如织。而大楼的另一面，隔了几条街便是本市有名的商业步行街了。其次，这大楼造型很现代化，全幕墙玻璃的外观在这个城市里算是首屈一指，特别是天气晴好的日子，不管在城区的哪个位置，都能远远看见它在太阳下反射的光。
　　秦乔自然也是对这大楼很熟悉，有时候和朋友约着逛街吃饭，约好见面的地点也会选择这里附近。只是，秦乔从来没仔细深究过，在这栋大楼里是什么单位？干什么的？秦乔冷清的性子让她平时很少关注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其实也就是一个字：宅。正是因为宅，她才会在当初看到刘思明名片上的天明公司毫无反应，还对对方抱了很深的怀疑态度。
　　这栋大楼简洁但又很大气的大门正对着河岸的绿地，和绿地隔了条宽阔的道路。所以除了绿地和岸边的游人外，大门这边除了工作人员和访客，平时根本不会有人停留。所以，从出租车上下来，车都离开很久了还站在原地发呆的秦乔，就引起的保安的注意。
　　“请问，您是来办事还是访友？请到前台登记。”保安走到秦乔旁边，礼貌地对这个在他看来很面生的人说道。
　　“啊？抱歉，我来找人。”秦乔回过神，忙笑着回答保安。
　　“那请到前台登记。今天周末，只有几个部门有加班的人在。”保安重复一遍刚才的话，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可能怕她白跑一趟。
　　“谢谢。我和他约好的。”秦乔跟保安礼貌地点头致谢，向大门走去。没走几步，却又停下了脚步，掏出手机拨通了刘思明的电话。
　　“乔乔？你到了吗？”刘思明低沉的声音响起。
　　“嗯，我在楼下了。你现在忙吗？不好意思，我提前过来了，是不是早了点？”秦乔有些不好意思。早早起床吃完早餐后，她就很紧张，坐立不安，看书也看不进去。秦爸爸在客厅看电视，电视里头发染得黑黑亮亮的一大把年纪的中山装老歌手在唱着几十年前的老歌；秦妈妈用洗衣机洗上衣服，准备出门练舞之前，唠唠叨叨地吩咐秦爸爸各种家务事；秦可大开着房间门，耳朵上戴着耳机做试卷，嘴里嘀嘀咕咕个不停。跟以往一样，很普通、很正常的周末上午，今天却让秦乔觉得有些心烦意乱。所以，尽管时间还早，她还是出门了。来到天明公司楼下，才十点刚过。
　　“哪里早了？我可等你一早上了！你在大厅等着，我马上下楼。等我。”刘思明挂了电话。
　　进了大门，前台的位置很显眼。看见秦乔走进来，因为周末，只有一个人值班的漂亮的前台小姐笑着起身，语气很礼貌：“您好，请问您是来办事的吗？今天不是工作日，所以……”
　　前台小姐的话没说完，不远处的电梯打开，刘思明疾步走了出来，远远看着秦乔，嘴角上弯。
　　“乔乔，来。”刘思明向秦乔走过来。
　　“刘，呃，思，思明。”秦乔结巴。在看见刘思明的一瞬间，她的脸就红透了。
　　“我名字哪里那么长？呵。”刘思明轻笑。
　　“刘总。”前台小姐看见刘思明脸上的笑，有些呆滞，又有些花痴。从来面无表情的刘总，笑起来原来这么帅！呆了半晌才想起跟上司问好。
　　刘思明转头朝她点点头，却已经是满脸严肃，目光清冷。前台小姐顿时觉得刚才自己所看见的笑容绝对是幻觉！幻觉！
　　“她是我未婚妻，秦小姐。以后她不管什么时候来，直接带她到我办公室。”刘思明吩咐前台小姐，说完没再看前台小姐更加呆滞的脸，拉着秦乔的手进了电梯，到了他的办公室。
　　站在刘思明办公室大大的落地窗前，双手捧着秘书刚送进来的绿茶的秦乔，看着一览无余的城市景色，看着在阳光下反射着点点珍珠般光芒的穿城河，看着河水翻翻滚滚地沿着弯曲的河道向下游流去，秦乔双眼发亮：“我可从没在这样的角度看过穿城河！”
　　刘思明站到她身后，伸臂环住她的腰，下巴轻靠在她的肩上，和她一起看着窗外的城市景色，没有说话。
　　秦乔有些局促，微微动了动身体，侧过头去想跟刘思明说话，可刘思明却顺势吻住了她，唇在她的唇上轻柔地按压着，只停留了短短几秒，便退了开去。接着，刘思明伸手接过秦乔手上的茶杯，走开几步把茶杯放在办公桌上，再走回她身边，伸手在她背心处缓缓按摩着。
　　“你看，你现在都没那么紧张了。”刘思明轻笑着，温柔地看着秦乔羞红的脸，抬手恶趣味地摸了摸她已经通红的耳朵，看着耳朵一下子变得更加红透。
　　下午两点，手里提着各种礼品的刘思明在秦乔的带领下，来到了秦乔的家。
　　家里人都已经等了半天了，连秦可都推了去同学家一起做题的邀请，等着看自己未来的姐夫是什么样的。
　　“叔叔好。阿姨好。”刘思明没等秦乔介绍，就很是恭敬地对秦家爸妈鞠躬，“我叫刘思明，您们叫我思明就行。今天第一次上门拜会，打扰了。”
　　秦妈妈看着西装革履，气质过人的刘思明，心里已经很满意，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呀！什么打扰啊，这么客气干什么。来来来！屋里坐。乔乔快去倒茶！秦可过来喊人！”接过刘思明手上的礼物，把人往屋里让。
　　秦可站到刘思明身边，悄悄的比了一下高，嗯，跟自己差不多高，身高过关！于是也裂开嘴巴笑：“哥哥好！我姐这人很龟毛，你多担待！”
　　刚拿了茶杯过来的秦乔闻言，抬腿在秦可屁股上踢了一脚：“有你这样说自己姐姐的吗？”
　　“我哪里说错了？”秦可嘟嘟囔囔，转过头却马上又热情地跟刘思明交流感情，“哥，你喜欢玩游戏不？刚上市的那款游戏玩过没？哎，就是这破高考，我都快半年没爽快地玩一把了。”
　　看着秦可闪亮亮的眼睛，刘思明有些尴尬：“呃，我不玩游戏……”
　　“这样啊……”秦可抓了抓头发，脸上有些失望。
　　“去去去！回自己屋做作业去，离高考可没几天了啊！还整天惦记游戏，等你考上好大学，怎么玩都没人管你！”秦妈妈赶快过来赶人，推着秦可的肩膀把他弄回了自己房间。
　　“秦可这家伙就这样，没长大的小屁孩，你别理他。以为谁都跟他一样幼稚。”秦乔笑着跟刘思明说。
　　刘思明满脸笑意地点头。
　　秦乔坐在刘思明旁边，听着秦爸爸和秦妈妈你一句我一句地跟刘思明聊天，或转弯抹角，或直白地问着他和他家里的情况，刘思明耐心地回答着他们，态度很端正，脸上一直保持着柔和的微笑。
　　秦乔起身，去厨房切水果，没注意到刘思明悄悄尾随着她的背影的目光。秦妈妈借口帮忙，也跟着进了厨房。
　　“哎，乔乔，这个刘思明人不错啊，虽然年龄大了点，不过才三十也不算大，再说了，成熟点的男人，做事才不会冲动，想问题也才想得更全面。”秦妈妈凑近秦乔，嘀嘀咕咕。
　　“对了，那天晚上，你说了这事后，第二天你爸给你舅舅打了电话，他说你舅舅是电力局的，应该跟天明建筑公司有业务往来，毕竟房子盖好了都得先通电嘛！所以他想跟你舅舅探探消息。结果，你舅舅真的知道！”秦妈妈一脸讲八卦的模样，完全没有这个八卦跟自家女儿有关系的自觉。
　　“你舅舅说，这天明建筑公司可是一个很大的公司，新城区那边很多小区都是这个公司建的，还有城郊公园旁边那片别墅，也是他们建的。因为电力线路都是你舅舅单位负责的，所以他知道。那片别墅区你舅舅还去出过外勤，据他说环境可真不错。哎，乔乔，听到你爸说，我可吓了一跳。你舅舅说，天明公司跟他们单位合作一直很愉快，从没出过岔子，也没有毁约的情况。他没直接和公司的总经理接触过，不过听说他们总经理很严肃，公司里的人都怕他。”秦妈妈低声继续嘀咕，说到最后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这位刘总哪里严肃了？明明笑得很温和，对长辈很耐心的嘛！
　　秦乔没说话。她低着头继续把手中的苹果切块、摆盘，再洗些葡萄也放进盘子，白的苹果，绿的葡萄，摆放得整整齐齐，泾渭分明。
　　等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全家人都挤进了刘思明的车，由他开车带着去了秘书提前订好包间的一家很高档的餐厅吃饭。席间，气氛融洽，在刘思明有意地拉拢和讨好下，秦爸爸和秦妈妈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连一开始对这个居然不玩游戏的哥哥有些不大满意，稍有遗憾的秦可也改变了态度，一口一个哥、思明哥的叫得亲热。
　　秦家爸妈，包括秦可，对刘思明很满意。

☆、第 44 章

　　过了几天，陈寒和高杰从国外度蜜月回来。
　　陈寒给秦乔打电话，约她出去吃饭，顺便拿给她带回来的礼物。
　　秦乔下班后直接去了约好的火锅店，才进门就看见朝她挥手的陈寒。陈寒黑了不少，应该是海边的太阳晒的。
　　秦乔走近，才发现高杰也在。“怎么想到吃火锅啊？”秦乔和高杰问好后坐下，看着桌子中央煮开了正冒着泡，香气诱人的火锅问陈寒。
　　“嗨！我们去的那个国家，吃饭的口味真淡！几乎所有食物都是白水煮！吃得我想哭！真是受够了！我想吃火锅！想吃麻辣小龙虾！想吃水煮鱼！做梦都想！给！乔乔，给你带的礼物！和我一个款式哦！戴上试试！”陈寒叽叽喳喳，塞给秦乔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同时把胳膊伸到了秦乔眼皮底下，给秦乔看戴在她手上的亮闪闪的手链。
　　“人家海鲜料理不就那样，你一开始可是吃得停不下来，还表扬过厨师料理的海鲜原滋原味，还说比在国内吃过的好吃。”高杰在一边拆台，换回陈寒白眼一枚。
　　秦乔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根由珍珠和铂金搭配组合的手链，和陈寒手上的那款确实一模一样，相当漂亮，而价格也肯定不便宜。“谢谢你们。”秦乔笑着道谢，把手链从盒子里取出来，往手上戴，陈寒马上凑近了帮忙扣上搭扣。
　　“怎么样？好看吗？”秦乔晃晃手，看手链在灯光下闪着亮闪闪的光，笑着问陈寒。
　　“好看好看！”陈寒猛点头。
　　高杰也附和着说了句：“不错。”
　　边吃着火锅，秦乔跟他们讲了自己和刘思明交往的事。不出所料，他们两人都很吃惊。
　　“哎，高杰，你不是跟刘思明很熟吗？他这人怎么样啊？乔乔不会吃亏吧？”陈寒满脸紧张地盯着高杰问。
　　高杰沉吟着，考虑了一会儿才说：“我和刘总认识好几年了，不过平时和他也只是工作方面的接触，私下里的交往并不多。不过，他在外界的评价不错，人品也好，他父母似乎也不大过问他的事。至少我认识他这几年没见过他身边有来往密切的女人，嗯，应该说，除了秘书，连来往不密切的女人也没有。”
　　停了下，他看向秦乔，接着说：“不过，他可是工作狂人啊，天天加班不说，连节假日都没休过。还经常飞往全国各地出差。他作为工作伙伴确实很让人满意和放心，你完全不用担心他不能完成任务。可是，乔乔，他作为结婚对象，那以后的家里可多数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啊，这样，你能忍受吗？你身体又不好，身边没个人，怎么行？”
　　陈寒听了高杰的话，皱紧了眉，连连点着头：“乔乔，如果这样怎么办？你愿意？”
　　秦乔轻轻点头：“嗯，他人挺好的，对我也很好，我家里人也喜欢他。我觉得他很适合。至于工作，他工作还不是为了我们能过好日子，我不能阻止，不能当他的绊脚石吧？再说了，他跟我说以后会尽量减少加班的。”她低低叹气，“他没有嫌弃我生病，我干嘛要嫌弃他工作忙？我其实很感激他的。他能这样对我，我，很开心。”
　　陈寒和高杰互相望了望，又回过头望着秦乔，眼睛里全是关心：“既然这样，那乔乔你和他相处看看吧。我听你讲的这些，还有他对秦叔叔王阿姨的态度，看来倒也不像虚情假意。只是，不管以后会怎样，乔乔你要保护自己，别让我们担心。这次有我们在你身边呢，别怕！”陈寒伸手拍拍秦乔的肩膀，又换了个语气，“再说了，反正他有钱，你以后该看病看病，该保养保养，该吃好吃的就吃，呃，别忘了叫上我！对自己好点！”
　　正在被她感动着的秦乔一下子被这个急速转变的画风惊住了，愣了半天不知道该回她什么话，只得白了她一眼。无语。
　　高杰也一脸无奈地看着陈寒，摇摇头，叹口气，从锅里捞了一大勺各种肉丸子，一个个的夹到她碗里。陈寒眼睛发亮，埋头大吃，一时顾不得当知心姐姐了。
　　秦乔和刘思明相处的日子倒也平静无波，很是顺当。秦乔照常上班，刘思明也照常上班、加班、出差。只是，加班和出差确实比以前少了很多，一个星期里倒有多半时间和秦乔一起吃饭，或者一起回秦乔家吃饭。秦妈妈对此很是满意。她一直认为两人经常在外面吃饭，一个是营养不好，重油重盐，秦乔身体难以负担。另一个就是费钱。从艰苦日子里过过来的秦妈妈，哪怕已经接受刘思明是个大老板的事实，可依然不能接受浪费钱。在她看来，回家吃饭，不大手大脚花钱，这才是正经过日子的正确方式。最后还有，自己和秦爸爸年纪大了，能每天和自己孩子在一起吃饭，和孩子们说说话，家里热热闹闹的，是最高兴的事情。唉，可惜缺了个孙儿。秦妈妈有些怨念地看了看秦可的房间，这臭孩子怎么长这么慢！老长不大！什么时候才能有孙儿抱？
　　秦乔原本还担心刘思明不习惯跟自己回家吃饭，怕他心里不舒服。可刘思明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的不情愿，每次到秦乔家，陪秦爸爸聊天，帮秦妈妈端盘子，把两人哄得脸上笑开了花。秦乔摇头，自己真是瞎操心！不过，秦乔却也明白，因为刘思明听秦妈妈讲外面饭店的菜吃多了对自己身体不好，自己的身体难以负担。而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又不会做饭。秦乔因为有个能干的、做饭很好吃的妈妈，爸爸也有几样拿得出手的拿手菜，所以自然从没想过需要学做饭。所以，到秦乔家里和她爸妈一起吃饭成了最好的选择。再说，每次两人一起回家，父母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能晃花眼，秦乔有些心疼。所以，回家吃饭吧，以后结婚了，可就不能这样天天回家，天天陪着他们了。
　　时间就这样在平静而幸福的生活中悄悄流逝。
　　九月初。
　　秦可在高考中发挥得不错，如愿接到了首都大学计算机系的录取通知书。和舅舅家的王瑞表哥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不过，王瑞今年刚好毕业。
　　秦可跟王瑞打过电话，听说他已经在首都找到了工作，是一家才成立一年多的游戏开发公司。据王瑞说，公司的总经理刚从国外回来，虽然他家里有已经很成熟的家族企业，可他还是按照自己的兴趣来重新创业，言语中对这位总经理很是敬佩。就这样，这个工作既专业对口，更对了王瑞的胃口和兴趣，所以王瑞极为兴奋地一拿到毕业证就早早去公司报了到，现在已经上班了两个多月，基本算是安定下来了。
　　所以，秦可提前一个星期背了行李，飞去了首都投奔表哥。准备在表哥的带领下熟悉环境，熟悉首都，再去表哥的公司参观参观，争取大二就能借表哥的面子进公司实习。因为首都那边有王瑞接机，顺带负责他去学校报到之前的所有衣食住行，所以，秦爸爸秦妈妈倒是很放心，也没有提出请假送秦可去学校的要求，就这样把他送到机场后，挥手告别。
　　小区院子里的桂花又到了盛开的季节，空气中甜腻的桂花香把秦乔熏得有些陶醉，她懒洋洋地坐在小区花园里的石制长椅上，微微眯了眼，嘴角微弯。今晚晚饭吃得有些撑，加上窗外一丛丛、一簇簇金黄的桂花实在让人心动，空气中的甜香似乎也在诱惑着她，所以秦乔难得的到院子里散步。不过，走了没多远，她就找了个长椅坐下了。
　　“快乐不假，你懂的呀，还有什么会放不下……”手机在衣服兜里唱起歌来，秦乔满脸笑意地掏出手机，果然，是刘思明。
　　“乔乔，吃饭了吗？”刘思明温柔的声音响起。他今晚有个应酬。
　　“刚吃完，今晚我爸煮了酸菜鱼，我多吃了半碗饭，撑着了。现在在院子里散步呢。”秦乔完全忽视了自己其实已经在这椅子上坐了好长时间的事实。
　　“呵，你是该多吃点，实在太瘦了。”刘思明轻笑。
　　“你呢？吃完饭了吗？”秦乔听了刘思明的话，下意识地在自己脸上掐了掐，又在腰上也掐了掐，能掐起肉的，瘦吗？不瘦吧？再胖可不好看啊，自己有点矮……呃，真是，也不知道老妈怎么生的孩子，自己一米六，秦可一米八五，真是偏心！秦乔在心里嘀咕。
　　“还没呢，我去卫生间，顺便透透气，给你打个电话。唉，就那么点事，老是扯皮，谈了几天还是没进展，今晚让部门经理们多灌他们几杯酒，估计就差不多了。”刘思明语气里有些疲倦。他也不明白，过去的将近十年里，这样的事情可是司空见惯的，自己也已经能应付得游刃有余。可在秦乔面前，还是想要示下弱，跟她抱怨几句，想听她安慰自己。自己这是怎么了？刘思明笑着摇头。
　　“现在办事不就都这样，到哪里都避免不了的，也是没办法。哎，你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完了早点回去休息。”秦乔叹气。
　　“嗯。我得进去了。乔乔，我挂电话了。亲一个。”
　　秦乔红着脸挂了电话，把电话握在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她站起身，抬手抚摸着头顶树枝上米粒般簇拥在一起的桂花，深深吸气。桂花甜腻腻的香味，她实在是喜欢。
　　“快乐不假，你懂的呀……”还握在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手心被呜呜的震动震得有些发麻。
　　不是刚挂了电话吗？怎么又打来？秦乔以为还是刘思明，可看看来电显示，却是秦可。

☆、第 45 章

　　“喂，秦可？”秦乔有些疑惑，秦可难道不应该是在王瑞那里逍遥自在得忘乎所以了吗？到首都好几天了，也只有刚到的那天打了个电话回来报平安，然后就没消息了，秦妈妈还说秦可估计被突然到来的自由刺激得忘了自己姓啥了，自己的儿子也估计被首都的繁华勾走了魂。
　　“姐，我刚才拨了好几遍你的电话了，怎么都占线啊？你跟思明哥打电话呢？”秦可语气有些着急。
　　“嗯，他在外面应酬呢。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秦乔有些担心。
　　“姐，我本来想憋肚子里不说的，可实在憋不住了，又不敢跟瑞哥说，妈那里更不敢。姐，我说了你可别急啊？呃，算了，你身体不好，我不说了，就这样吧，我挂电话了。”秦可吞吞吐吐。
　　“喂！你这样说话说一半，你到底是想说还是纯粹吊人胃口啊？有你这样的吗？你要挂电话挂好了，不管什么事你就都憋着，憋死都别说！真是讨厌的小屁孩！”秦乔被惹火了。对她这种性格的人来说，被吊胃口简直不能忍。
　　“哎！姐，你别生气，要有个好歹，爸妈不得吃了我。好吧，我说。”秦可犹豫了几秒，便又开口，“姐，你猜，王瑞公司的那个从国外回来的总经理是谁？”
　　“谁？”秦乔突然想起去年自己和叶小乐、李成一起吃饭时看见的那个高高的背影。她摇摇头，哪里会那么巧！再说了，秦可现在是在首都，B市离首都可是要飞三四个小时的。呃，不过，好像也不算很远……
　　“你肯定想不到！就是你大学时候的那个……那个，何翼！”秦可有些咬牙切齿，“瑞哥一直跟我讲何总这样，何总那样，我都没想到会是他！昨天和瑞哥一起去他们公司，刚进大门我就看见他了，他那么高，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我问了瑞哥，瑞哥说他就是何总！就是那个从国外回来创业的何总！”
　　“哦，这样啊。”秦乔却没有秦可意想中的激动、难过、愤怒等等情绪，语气很是平静。
　　“姐？你都不生气的吗？我可生气了！我盯了他好一会，本想冲上去揍他几拳的，可瑞哥又在他公司工作，那不是害瑞哥失业吗！所以我跑了。姐，你别怪我怂……昨天到今天，我难过得睡不着，吃不下饭，又不敢说，憋死了。姐……”秦可的声音里全是伤心。
　　秦乔心里很感动，因为秦可这个弟弟，她能感受到秦可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
　　秦乔觉得自己这一生其实很幸福，虽然被何翼背叛过，可那时候大家都太年轻，不懂爱，不懂责任，轻易许诺，又轻易毁诺，轻易放弃。而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的，自己那时候自卑、畏缩、瞻前顾后，生怕自己的病让对方看不上，生怕自己会成为对方的负担，对自己不信任，对对方更是不信任，时刻缩在自己的壳里，怕受伤害，怕失望，所以，也是不成熟吧！
　　可是，自己的身边更多的是真心对自己好的人，比如父母、秦可、舅舅舅妈、陈寒、高杰、刘思明，包括林耀辉，他们所有人都真心实意地对待自己，不管什么事，都先为自己想，先顾着自己，有这样的家人朋友，自己还担心什么？还遗憾什么？还难过什么？还回顾过去的伤害干什么？更应该做的，是感谢对自己真心的人，给他们同样的甚至更多的真心，更多的信任，更多的爱，更多的笑。
　　而如今的自己，也不再自卑，不再畏缩，不再怕自己会当了谁的绊脚石，因为，自己也在努力，努力让自己更优秀，让自己更坚强，不再冷漠，不再心如止水，心里原本厚厚的壳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薄，总会有完全打开的那一天的。秦乔坚信。
　　“呵，你做得对，你现在可是大学生了，可不能再像小时候的熊孩子样，不知轻重，不知道为别人着想，你看，现在不是很好。他没认出你吗？他，是不是结婚了？”秦乔语气很轻松，笑着安慰秦可。她问他是不是结婚了，只是有些好奇，他和那女孩现在看来有些仓促的感情，坚持下来了吗？还好吗？
　　“他没认出我，不过可能觉得我有些面熟，看了我好几眼。那时候我才读小学，男大十八变么！我自己看照片也觉得我现在更帅了！”秦可听电话里秦乔声音正常，依然对自己笑，于是心情放松了，又变回了老样子，“听瑞哥说，他还没结婚，不过说是在国外有未婚妻，看来就是那女人了！真是讨厌！不过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结婚呢？奇怪。”
　　“谁知道呢，管他的。这么多年，他有他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当初既然决定再也不见，那就这样吧。不过，你别跟王瑞提这件事，免得他不自在，以后让何翼知道他是我表弟也不好。他找到个喜欢的工作也不容易。你以后也别去他公司了，躲远点，别给王瑞工作惹麻烦。”秦乔认真交代道。
　　“我知道，姐，你看我这两天不是快憋死了都没跟瑞哥说么！我不是宁可跑了都没去揍他么？姐你放心好了！你弟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你好像就是！是谁把人小女生塞来的情书改了一遍错别字，又用英语翻译一遍塞回去的？嘁！在网上在线翻译抄来的也就骗骗小女生了！你说这叫靠谱？有本事你自己翻译啊？”秦乔翻出秦可的黑历史嘲讽他。
　　“啥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姐你记错了吧？啊？还是我失忆了？完了完了，咦？我在跟谁打电话啊？秦乔是谁？我不认识啊？喂！这位我不认识的美女，能赏脸出来吃个饭吗？能留下电话吗？”秦可为了掩饰尴尬，完全开启了中二少年模式。
　　跟秦可笑闹了一会，秦乔心情很好。秋天的夜空很清透，不像夏天和冬天，总是蒙着一层雾似的若隐若现。只是，城市的夜空里很难看到星星，偶尔只有那么一两颗，天各一方地闪着眼睛。月亮弯弯，散发着橘黄的光，默默地看着这个城市、这个世界，温柔而静谧。
　　秦乔看着月亮，笑眼弯弯。
　　几天后，便是秦乔的生日。因为去年她是在医院里度过生日的，所以今年的生日秦妈妈打算好好为她庆祝一下，一家人聚一聚，当然不能少了陈寒和高杰，这些年来陈寒对秦乔的关心照顾，让秦妈妈一直很感激她。
　　刘思明在陈寒和高杰办婚礼的酒店预订了一个包间。他把自己的父母也接了过来。
　　秦乔和秦妈妈秦爸爸一起到的酒店。他们到的时候，陈寒和高杰已经在包间里的沙发上坐着喝茶了。刘思明和他母亲一起扶着他父亲进来时，让正和陈寒说悄悄话的秦乔惊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叔叔，阿姨，这是我爸妈。他们想和您们见个面，聊一聊。”刘思明笑着跟秦爸爸秦妈妈介绍。
　　等秦妈妈和秦爸爸上前跟刘思明的父母热情地寒暄后，秦乔才走上前，鞠躬：“叔叔您好！阿姨您好！我是秦乔。”
　　刘思明的父母在秦爸爸秦妈妈的搀扶下在沙发上坐定，刘妈妈笑咪咪地看着秦乔，伸手拉着她：“乔乔啊，思明一直跟我们说起你。本来早就应该请你到家里吃顿饭的，可他爸身体不好，一直吃药，家里也一直做的是糖尿病人的病号餐，我也一直照顾他，忙得顾不上别的事。所以，别怪我们怠慢。其实我和他爸很喜欢你，自从你来到思明旁边，他终于会笑了，终于知道偶尔回家来陪我们吃顿饭了，终于知道少加点班多注意身体了。哎，当初我们怎么说他都不听。你看，现在多好。真是谢谢你。”
　　秦乔赶快摇头：“阿姨您别这么说，应该我主动去看您们的，抱歉，我做得不好。思明他，本来就很好。”
　　刘思明牵过秦乔的手，轻笑：“是我没跟你说起，该怪我。好了，咱们吃饭？”
　　大家都在桌边坐定，等服务员上完菜后，刘思明给除了刘爸爸和秦乔之外的所有人都倒了杯酒，刘爸爸和秦乔因为身体原因，只能喝果汁或茶。
　　刘思明举杯，眼睛里满是笑意：“因为我和乔乔是在这家酒店里陈寒和高律师的婚礼上重新遇到的，所以今天我把乔乔的生日宴也订在了这里。我只想说，乔乔，能重新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运。我很高兴，很幸福。生日快乐！”
　　所有人跟着一起举杯祝她生日快乐。秦乔红着脸也举起了手里的果汁杯。
　　秦乔心里满满的幸福。
　　她想，自己终归是幸运的。回头看看自己过去的这二十多年，遇到的都是好人，每个人都对她真心以待。父母亲人就不用说了，像陈寒，明明开始只是同学，可是她对自己，亲姐妹也不过如此吧！像刘思明，刚开始明明没见过自己几次，就对自己温柔的笑，不介意自己的病，不介意自己将来可能给他带来的麻烦，自己能辜负他吗？能让他失望吗？
　　秦乔眼睛酸涩，满心的感动。
　　刘思明从兜里掏出个小盒子，微微抖着手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戒指上大大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刘思明眼睛很亮，表情却有些紧张：“乔乔，我不是一个浪漫的人，我也不会制造浪漫，所以，原谅我求婚的方式。乔乔，你愿意嫁给我吗？愿意和我一起白头到老，互相搀扶着走吗？”
　　秦乔的眼泪一下子流了满脸，她点头，哽咽着说：“我愿意。”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完结了，这是我的第一篇文，也是第一篇完结的文。我在第一章开文就说过，绝对不坑，于是，我做到了。感谢小天使嘈饭人，陪着我一直到写完结，虽然我并没有坑文的念头，但有小天使的陪伴，心里的满足感是什么都代替不了的。
这篇文开始设大纲的时候，篇幅就不是很长，所以很多地方进度有些快，我第一次写长篇的小说，有些节奏的把握还是有不足，多写多看，总是要进步的。所以，请各位关注我的作者专栏。
因为我个人看文的怪癖，作为读者看文的时候，我很少看番外，遇到都是直接跳过，所以，轮到自己，也不会写番外。所以，这文，到现在就真的完结了。新文已经在存稿，应该在最近就放上来。请收藏，请关注。再次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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